“安陵磬!弥音姐姐!”
安陵弥羽惊恐呼叫,屋中两人并无回应。mankanshu.com
“姐姐,”安陵弥羽终于哭叫出来,“弥音姐姐被埋住了!安陵磐被埋住了!他们这是为何?”
“他们没事。”少女回答,嘴唇抖动,“没事……”
“可他们被埋了!”
少女目光惶然,游移一阵,却突然迸发成一阵怒吼:“疯子!都是疯子!他们都是疯子!安陵弥音疯了!安陵磐,你这个疯子!你们这些被诅咒的疯子!”
安陵弥羽愣住了,脸上泪珠恰好落入一点泥土,浑浊的泪珠从脸颊流下,把这青春灿烂的脸弄脏了。安陵弥谷本就情绪激动,这会儿更是大受刺激,暴躁地转了半圈,朝着乐师院开始大吼大叫:“想死就死!全都去死!不要连累其他人!安陵弥音!你做得可真好!把他们全弄死!这些废物!废物乐师,废物酒鬼,废物哑巴……”
乐师院发出巨大轰鸣,久久回荡着少女的嘶吼。
安陵弥羽此时才发现,原来整座乐师院就是一组巨型乐器,它可以让山间的风吹奏出曲子,也可以让靠近的人语声放大一百倍,可以把姐姐的话变得癫狂可怕。
她害怕起来了。
乐师们一向颓废沉闷,从未如今日这般爆发。而今日之事,正是处处透露着诡异。安陵奥喝了什么药酒?屋中为何挂满传声器物?乐师院为何一个孩子都不见,只有安陵奥的儿子,一见到她俩还跑了?
安陵弥音又为何停下活计,出现在安陵磐面前?安陵磐为何拆墙?
如果说乐师们本就怪异颓废,那一向厉害的阿姐为何进了院子便莫名暴躁起来?
安陵弥羽忽地想起,阿姐不但听了安陵妖乐,还一早碰到了药酒。药师院莫不是一群毒人?就是他们在搞事么……
安陵弥羽抬头四顾,乐师院已塌方几块,方才有乐师的地方怕不是全塌了。而安陵弥谷也仿佛失了神智,仍在痛斥整个乐师院,看起来怒不可遏,难以平息。
“阿姐,”安陵弥羽连忙搂住陷入迷狂的少女,大声叫道,“冷静!姐姐!这里有毒,阿姐你冷静一点!”
少女弯着腰,仍是拼命喊叫,万分激动。
安陵弥羽忍不住哭叫起来:“求求你了,阿姐!想想弥羽!弥羽需要你!弥羽只有你了!”
不知是女孩的话终于起了作用,抑或是乐师院塌方终于停止,乐曲终于消失,安陵弥羽的吼叫声变成了哭声,竟有一股深长的悲凉。安陵弥羽不受安陵乐曲影响,却受姐姐影响,在少女的哭声中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少女的哭声断续起来,接着变成了哭泣,终于她耗尽了所有气力,瘫坐到了地上,一边哽咽一边不忘伸手去摸弥羽的脸庞,想为她擦拭泪水。
两人渐渐都停住了声音,只有身体仍难以抑制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倒塌的房子里,竟慢慢摇晃着站起来一个瘦长身子,这身子可怜兮兮地弯曲着,显得异常孤独。
安陵磐。他还活着。
又过了半刻,安陵弥音终于也在对面摇身站起。那具即将油尽灯枯的身子,缓慢地迈过废墟,像要走向某种终点。
两人靠近彼此,慢慢相互抱住,这崩塌世界竟像达成了一种亘古信约,令人又是悲伤,又是惘然。安陵弥音肩膀上埋了一张满是胡茬的脸,此时那两颊凹陷的面孔竟露出了欣慰的笑。原来不止安陵弥音一身死亡气息,安陵磐也像极了将死之人。
安陵磐鲜血淋漓的手紧握着一个陶埙,此时慢慢抬手,将陶埙送到了嘴边。谷中响起了旷远苍茫的埙声,旷远苍茫中却又有着原始的、悲伤的满足。
安陵弥羽感觉姐姐的身体不再失控地抖动,而是起伏着一种微妙节律,仿佛在传达什么祈望,眼睛也睁得又圆又大,眼眸澄澈无比。
在这明澈眼眸前,乐师院的废墟之中,安陵磬像完成了使命,甚是得意,用最后一口气将陶埙递到了安陵弥音手中。原来他奋力在墙壁中摸索之物,便是这玩意。
此物或许有什么特别重要之处。安陵弥音接过之后,脸上也浮起释然的微笑,两人抱头跪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埙声戛然而止,整座院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少女挣扎着站起来。她终是摆脱了安陵妖曲诡异的影响,拉起女孩的手后退两步,接着取回柳篓,将地上卷册用力放入,收回妹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