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会被骗了，姜九微握了握手里的匕首，她自认为自己又褪去了一层天真，她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了还未看见的深渊世界只会比她想象中更为残酷。

“对了，我要给你个好东西——”

“啪嗒”，一条环带紧紧扣上姜九微纤细的手腕，右手腕上像绕了一根丝绸，带子泛着柔和的银色光泽，姜九微学着穆宣的样子转了转环带，她马上就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还能再放多少东西进去，就像拉开背包拉链就能自然而然看见里面的物品。

里面满满当当地装了不少东西，她最熟悉的被子，急救药品、能量包，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小物件…很多基础的生活保障都赫然在列。

“这不合适，我拿了你的东西，你怎么办？”姜九微忙忙推脱，想将腕带卸下，却发现怎么都拿不下来。

“你拿不下来的。”穆宣看着她笨拙的模样，展露出愉悦的笑意：“等找到了振兴会我就走了，我用不上这些东西，你这么弱，就当是提前的饯别礼物。”

腕带死死地咬住了她的手腕，姜九微总算是放弃了将这玩意拂下来的念头，对她而言，这些东西在深渊里确实非常诱人，索性她也不再拒绝，大方地道了谢，又问道：“你对每个你救下原住民，都是这样吗？”

“你当我是慈善家吗？”穆宣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觉得咱俩有缘，你不要的话就还给我。”

拌了几句嘴，收拾妥当后，他们踏上了向西的行程。

姜九微所生活的这座城市名为锦阳，东面临海西面环山，南北与其它城市毗邻，一条大江打西南面来斜穿城市归入海洋，虽说知道振兴会在锦阳城的西边，可直到上了路，他们才发现找到它堪比大海捞针。

锦阳城很大，西面被层叠的山峦环住，山峰看不到尽头，越往远处走越高耸危立，重峦叠嶂向着更遥远的西北方向延伸成这片大陆上最壮观的横断山脉，他们从城市里出发，看着远处本是画布背景一样的藏青逐渐立体起来，即便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但也能清楚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渐渐远离了繁华的都市，人类的痕迹一点一点消磨在了苍茫的农野之中，废弃的农田与铺盖在大地上的野草交接，秋风中翻滚着弥漫的黄沙与尘土，一路上本来还能偶尔看见惨烈的遗址，可走得越远，天地间一切都好像全部归于原初，恢复到了自然本身的状态。

“振兴会真的会在西边吗？”姜九微的声音在风沙的摧残下都变得粗糙了不少，她扯着嗓子问道，如果声音稍小一点，都会被烈烈狂风吹散踪影。

穆宣摇了摇头，他仰头看了看不远处向上的陡坡，锦阳城附近的山还不算太高，能够依稀看见山顶的模样，再往远处顶峰就逐渐没入厚厚的云端，壮观无比，这些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成群结队的人驻扎生存的营地：“我们应该去附近的村落看看，而不是笔直地朝西走。”

换而言之，他们还得掉头朝回走，看看自己是不是走过了——

“我多希望振兴会能主动找上我们。”姜九微半眯着双眼，想起郭欢那不知真假的情报：振兴会在主动找人，为什么她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还总是事与愿违。

“振兴会不会找上你我不知道。”穆宣压了压鸭舌帽，“我只知道麻烦会不断找上你。”

是的，天上的云实在是太厚了，乌泱泱的一大片，整片苍穹压在头顶之上，气压过于压抑，天与地的距离都拉近了不少。

荒野吞吐着危险的气息，野草被吹倒向风的方向，姜九微披上了穆宣给她的那件连帽披风，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因为是在荒郊野岭，附近并没有变异种被吸引过来，但是他们都知道，最危险的，其实是雨本身。

“雨水会让一部分原住民变成变异种。”这就是穆宣对于mocha的猜想。

锦阳城里最初的那批变异种在毫无缚鸡之力的人群里大开杀戒，城市运转系统在短时间里直接停摆，没变异的人们都大多被吃掉了，而游荡在城市中的变异种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强——

变异种对雨水趋之若鹜，怪物们虔诚地沐浴在雨中，仿佛在高歌这圣洁的雨、纯净的雨、涤净罪恶的雨。

这是他们在搜寻锦阳城幸存者的那几日里，看见的画面。

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变异种们，自四面八方的建筑物里冲出，聚在雨水中，他们像夏日里从冰柜中拿出的冰淇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消融在了雨中。

与大地合为一体，消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