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繁体版 简体版
夜下客 > 村子东头 > 7、上学

7、上学

白发都有的高瑞说:“老二,你说这地主高万福真不是个东西,天还不亮就让我赶着羊群上山,太阳压山才能回来,他等在大门口,挨个摸挨个看,看羊吃饱没吃饱。就说那年冬天吧,丢了一只羊,我找了大半夜也没找着。天亮了,才发现在二道沟让狼给掏了,血呼啦的剩骨头硬让我背回来,臭骂我一顿不算,还扣下我一斗小米子的工钱。”

高瑞不是首次上讲台,正面始终对着我们,他对身边的人说:“杨大哥,你说的没错,高万福就是一个小抠儿。你说啊,过年谁家不放俩炮仗,他老儿子狗子问他:‘爹,买鞭和二梯脚了吗?’他回答得倍儿痛快:‘买啦,买啦,买老鼻子啦。’狗子不相信,‘放在哪啦?我咋没看见?’‘西厢房里冻着,冻着,冻冻特爱响。’大年夜,屋外炮仗响成一锅粥,狗子催他快放。你猜他干啥?他把一家人叫到院子中间,指着天上说:‘快听,快听,老鼻子啦!不花钱的炮仗。’”

听得满教室的孩子哈哈大笑,一个个的支棱着耳朵还想听。

高瑞接着说:“就是那年冬天,他家还死头驴,你看他哭的,比他死了亲爹还伤心。年午黑夜吃的饺子馅就是这头死驴肉。来年年景不大好,收完秋,他说:‘去年过年没放炮仗崩崩晦气,又吃的驴肉馅饺子,今年驴性一年,白忙活了。’我说:‘东家,今年大年夜吃牛肉馅饺子,明年,牛性他一年。’”

底下都乐开了锅,连讲台上的俩人都乐出声来。

狄支书说:“好了,好了,这哪里是忆苦思甜,简直是二人转,都给我下去吧。”

发新书,课本是一本算术、一本语文。

书包很简单,白毛巾缝个袋,一根麻绳一拉收紧上口,一根绳拎在手里悠悠晃晃的,还是彼此拍拍打打的武器。

回到家,晚饭的饭桌子上我连讲带问,回答我的只有爷爷,“孙子,讲的都是真的,狄支书后背上的伤疤是日本人留下的。日本人要咱们的煤,下煤窑挖煤的都是让日本人给骗去的,村里下煤窑的还有高瑞、高瑞的大哥高祥、还有单老发。让小日本弄去活着回来的就十之一二,高祥就死在矿上。”爷爷又说:“南票矿在大清朝就出煤,民国的时候用骡子从矿井里往出驮煤。现在的大桥、铁路、出煤的蚂蚁车都是日本人留下的。”

“爷爷,狄支书说下窑前给地主放过牛?”我爷爷打了一个嗨声说:“他老子留给他五间正房一个大院套,八亩好地,他一‘骰子’全输了,啥都没有了,只能放牛混口饭吃。”

在另一张饭桌上吃饭的爸爸不满意,说:“爹,别跟孩子说这些。”我说:“爸,人们都这么说,瓶瓶罐罐还有两个耳朵,其实我们啥都知道。”爸爸告诫我说:“到外面不许乱说。”我说:“知道啦,守着熊人谁说那孬话。”等爸爸去了东屋,我歪着头对爷爷说:“同一件事,人们说的不一样,个个说的都跟真的似的,就是驴唇对不上马嘴。”“对啦,孙子,听听就得了。哪个好玩儿,就听那个。”

班里的人,亲戚连着亲戚。杨梓兰的妈妈和姜宏德的妈妈是亲姐妹,杨梓兰的爷爷同我爷爷是姨表亲;田春芳的爸爸是田春立爸爸的亲三哥,我爷爷是他俩爸爸的亲舅舅;宝春瑞的爸爸和宝庆新的爸爸是叔伯兄弟;宝春瑞的妈妈是我爸的远房表妹;拐着弯论起来,人人沾亲带故的。

上学后,整个大队就没了秘密,课前课后,同学们你说几句他来一段。

姜宏伟讲的最多,“知道不?过去咱们大队还有一家特有钱的,就是段显祖。现在你们看见的老婆是他的小老婆,大队那大院套原来就是他家的。他家在旧社会有当大官的,在内蒙古包头的名声特别响亮,段显祖和另外七个人拜把子排行老四,知道为什么叫他四哥了吧,八个把兄弟当中有六个人当过骑兵。”

姜宏伟说到这里停一停,故意瞭了我一眼,用锋利得可以剃汗毛的刀子在肉蛋上划条缝就是他的肿眼泡儿,小眼睛还故意眨了两下,不使劲注意很难察觉眼皮在动,那是眼睛吗?我烦他。

赵宝金当然明白眨眼的含意,把话接过去,“八个人,老大就是宝春瑞的爷爷大地主宝常青;老二是段兴国的爷爷段显廷,早白骨了;老三是反革命杨明伟,长个破锣嘴;老四是段显祖,老五是狄支书。”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我说:“老六是杨光的爷爷杨久原,老七是李天俊的爷爷李荣,老八是松岭门的中医张佳文,除了狄支书和张医生其余的都是汉奸。”我骂道:“你爸才是铁杆的汉奸!”他接着说:“我爸就是想当,也赶不上时候。狄支书娶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