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口中的哨声开始尖叫,人们陆续回到大队部。
大队部后院靠西墙根放着一张办公桌,桌子两侧立着高高的木杆,绑死在桌子前腿上,每根杆子上挑着一盏马灯。桌子东面大空场上是黑压压的人群,孩子们在人群的腰腿间乱窜。
狄支书被两个人扶上桌面,“啊——,社员们注意,我宣布:解除战备状态。下面欢迎公社的领导——武装专干讲话。”
人群中立刻响起如潮的掌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按桌面,腰一较劲跳上桌面,拔直腰杆面向人群,他身着旧军装,腰里的武装带右侧挂一把手枪,藏在枪套里,枪把上的红绸子在枪套里探出个小头儿,左侧挂一把大号粗筒手枪没有枪套,有人小声说:“看,那就是信号枪。”公社的武装专干就是南头的高永胜。
高永胜清清嗓子大声说:“社员们!请注意,刚才的信号弹是敌特分子释放的联络信号,现在这颗信号弹的弹壳就在我手中。”边说边把拇指和食指间矮粗的弹壳亮在灯光下,“这是我们大队民兵找到的,很好,非常好,提出表扬!”底下是一片的掌声。“这说明我们大队的民兵工作抓得稳抓得实,民兵同志们的思想觉悟高,头脑中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有这样的队伍,我们什么样的敌人都不怕,苏修美帝小日本蒋光头我们都不怕。同时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我们的周围并不太平,敌特分子在暗地里时刻盯紧我们,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机会来颠覆我们的红色政权,今天的事件就是铁证。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七亿人民七亿兵,敌人胆敢进犯,一定让他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说到这里他高高举起右拳狂呼:“坚决不让敌人的阴谋得逞!”人们群情激愤振臂高呼:“坚决不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声震山村,吼声在夜空下久久回荡,院子成了胳膊拳头的森林。
回到家里,东方已经放亮,爷爷还在炕头抽烟。我跟着三姑和大叟进屋,张嘴就问:“三姑,信号弹弹壳是谁找到的?”三姑回答:“苏大个,在老牛道上找到的。”爷爷说:“大拇指大的东西,那大的山上找到它真如大海里捞根针,看来找不到它,人们都别想下山。”三姑说:“人多,有二三千人,每簇荆条丛都不知道被搜过多少遍,不找到誓不罢休,我的手电筒都没电了。”大叟说:“附近大队的人也赶来了,松岭门大队组织一个民兵自行车队先跑来,后面跟着大车队,再后面是男社员队伍,最后是女社员队伍。因为苏大个找到弹壳,咱们大队获得一面锦旗,明天公社给补发。”想知道的都清楚了,折腾一宿,我困了,“三姑,我不上学了,在家睡大觉。”三姑说:“你行,我吃口饭还得出工下地干活。”
苏大个叫苏红梅,她是村里个头最高、模样最靓的女民兵。“她为村里立了一功,说不定会评上个先进基干民兵,没准儿能转干吃上红粮本,三姑和大叟白忙活一宿。”我在心里替亲人可惜,可惜我的家人没有找到那颗能立功的弹壳。我叹了一口气:“唉!”爷爷说:“孙子,你有啥愁事?”我说:“爷爷,那么多的英雄事迹,那么多的立功机会,我咋就碰不上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