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刀口以后,每个伤口洒上半瓶子云南白药。段兽医嘴里轻轻松松地说:“没事,没事,伤口不算大,看看我这药用得足不足性。我缝过比这大得多的口子,有这么长。”同时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岔开比给周围的人们看。花猪前膀后腚都是血,趴在墙根不动也不叫。花猪安静了,刘长文的后背也停止了淌汗。段兽医高声说:“大嫂子!给它掂掇点好嚼喝,包屉饺子,摊一盘黄黄的鸡蛋饼,烫壶烧酒,包你十天时间好利利索索的。”宝常青立马付了云南白药钱,对段兽医说:“老三,零钱不用找。”
刘长文的老伴哭得好委屈,“真缺德,缺八辈子大德!两面扎,我可怜的猪啊,都躺不下,整宿整宿得趴着睡,猪啊,我的猪啊。”她的头发湿着,一绺一绺在额头上沾着,右手背蹭完眼泪左手背蹭。刘长文的眼泪改道都流进鼻子里,一撸一把,往地下一甩,手心在裤子侧面一抹,开始骂她:“你喂的猪和你一个德行,不知道深浅,现在是新社会了,还当是啥时候?还横行霸道到处乱窜,再不老实就把猪和你一道捆上,戴高帽子挂大牌子五花大绑游大街,乱棍子打死。”这哪里是骂老婆,分明是在骂人。一听这段骂,刀疤一瞪眼睛,额头上的疤痕变紫,“我扎的就是你家的猪,信不信我现在就整死它!”被人拦住,一窜一窜地要冲过人墙,宝常青立马大耳刮子打蔫巴他。
高大勇知道惹祸啦,来个冷锅贴饼子——蔫溜。
狄支书找到我爷爷,说:“六弟,这事啊,还得你出面。”我爷爷说:“没有对没有错的事,我出面。”
宝常青一个劲地向刘长文做揖,“哎呀,都是我教子不严。”高天荣背来半面袋子高粱,他紧着往手里塞,刘长文鸡头白脸地推,“你这是干啥?好像我就缺你这半袋子破高粱。”我爷爷好说歹说让刘长文收下了高粱。
这时候,事儿就转移到说和人的身上,刘长文用一根指头轮流堵死一只鼻孔,让腔里的气把敞开鼻孔里的稠物儿喷出去,清楚地说:“杨老爷子,我的好大叟——,咱丑话可说前头,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向你要!”“好好好,找我,找我,吃不了我全兜着。”
刀疤说:“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样的物,猪臧性主人肯定各色。”我爷爷对刀疤说:“四侄子,你六叟说话不好使,是不?”宝庆忠和宝庆华赶紧把弟弟刀疤架走了。宝常青说:“六弟,一切全凭你做主。”
人们渐渐散去,狄支书顺手递给爷爷一封信,“啊——,你儿子的信,中午到的。还有个事儿你知道了吧?”爷爷一头雾水,问:“啥事儿?”狄支书看看周围的人,说:“啊——,那是校长没说给你,回家问问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