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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八月节

也闲不着,因为人们白天没有时间。三姑和大叟的头上都见了汗,小憩的工夫,大叟把苞米面背回家。

碾坊是两间西厢房,门旁边开一扇小窗口,没有窗户扇。三面墙壁上挖有灯窑,里面都有一盏油灯。晚上使用,带来火油和灯芯就可以。

靠北墙放一台木制风车,占据大半面墙,我对风车来了兴趣,靠近仔细察看,木板面上满是刀子刻成的字,新的是白茬的旧的是黑沟,字刻的越久越醒目,不认识的字我问三姑,读出前边的几个字,我就能补全后面的。再说有的字能顺下来,骂人的都先学会。上面满是村子里的人名,我发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看清楚名字后面的三个字,立刻火冒三丈,心里想:“谁?肯定是姜宏伟干的,不可能是别人。”于是,兜里掏出铅笔刀在木板上找块显眼的空地刻上:“姜宏伟大王八”。刻完观察观察心里还有恨,就把他爸爸的名字刻在他的名字上面,仍不解恨就把他爷爷的名字也刻上。

刻完字,我心里舒坦双手反剪背后,歪着脑袋踱着方步继续找,“狄旺大无赖”,人们口里狄支书狄支书地整天价喊,不是这里提醒险些把支书的大名忘掉。好家伙,骂他的最多,到处都是。宝三爷的大名也在上面,他头顶上是他爸爸,他爸爸上面是他爷爷,他爷爷上面的名字陌生,但傻子都能猜出是他太爷爷。名字后面的字被人划烂,划烂看不清楚反而引人推测出可能的脏字一大堆,还不如不划的好。再找,还有我爸和我爷爷的名字,“大叟,这上面怎么没你的名字。”我大叟回答:“我不是蒺藜狗子——刺儿头。”我的话脱口而出:“名人都有人骂,越挨骂还越他娘的光棍。”大叟笑道:“我这光棍侄子说的话可真光棍。”

三姑把高粱铺到碾盘上,厚厚的一层。我问:“三姑,怎么铺这么厚?”“这不是碾面,是串高粱壳。”说着把掌心伸过来,挑出一粒带壳的高梁粒。“就是把壳碾掉。”三姑说着,用手指一捻,壳与粒分开。“铺的厚是碾壳,铺的薄是碾面。”大叟听完说:“有电就好了,有磨面的机器,有磨米的机器,这头进粮食,那头出米和面,人少受累,快点接电吧。”说完抱起木棒,一步一步使劲前推。天色暗下来时,高粱壳串完,装进两个半袋子。

排队的人开始使劲扫碾盘,准备铺苞米。

大叟把袋子拎到风车前的石墩上,人站在石墩上,一只手抓着袋子底,一只手掐住袋子口,袋子口伸进风车进米口,我撑着空袋子抵住出口,袋子底坐在地上,簸箕接在另一出口,三姑转动铁摇把转动木风轮,大叟把脱壳的高粱一条米线倒入风车的上料斗中,高梁米滑进我手中袋子,高粱壳被吹进簸箕中。人们碾面可以使用其它碾子,串高粱壳只能在这里,因为风车只有这一台,不使用风车也可以,只能用簸箕一点一点地颠出高粱壳,杨家沟和黑影儿的人就这样做。

一进屋门,大锅里正烙着白面油饼,先在热锅里把全部面饼烙个皮熟,然后锅底放油,面饼挨个快速过油,锅底油被吸干后,面饼用小火接着烙,表层变黄后边烙边用手逐个往锅帮上猛摔,“啪啪”直响。我说:“奶奶,使劲摔。”“摔!油少不摔,饼不起层啊。”

晚饭好丰盛,茄子丝炒肉丝,土豆丝炒肉丝,干豆角炖肉,黄瓜片炒鸡蛋片,油饼和大米干饭,还有一碗顿顿少不了的咸菜条。烫了两壶酒,爸爸向来在家里不饮酒,都端到爷爷面前。爷爷给奶奶倒满一盅,奶奶开心地说:“我也喝一盅,就一盅。”弟弟听见说话,手扶桌子要过来,爷爷用筷子头蘸点酒,蹭到跟前把筷子点到弟弟嘴角,弟弟本来笑着,马上咧咧嘴,要哭,妈妈赶紧夹块肉堵上小嘴。

还有还有一个大菜,大豆腐炖猪肉,我把筷子抡圆,一通猛划拉。吃得差不多了,瞥见大叟、三姑、奶奶、爷爷都没夹肉吃,这才有点难为情,把已经进嘴的肉片慢慢地放回菜碗。这动作把爷爷逗乐,捋一下胡子说:“这碗里的豆腐是我大孙子的命,不要别的,命得要,要是肉上来了,命就不要啦。”全家人都笑起来。

晚饭后,柜面增加一盏灯。大叟搬来缸盆放在地上,盆中有一块缸砖,用的时间太久,磨得已经发红发亮。串完壳的高粱米放入大半盆,大叟双手把住缸砖提过头顶,提起落下,一下一下地舂。舂好的米放进簸箕里,三姑在屋檐下把糠簸出去,杂色碎布连缀的一大片布接住米糠,这样的米用水淘过就可以做饭,米糠和淘米水用来喂猪。舂米是个单调耗力气的活,大叟不喜欢这项活计,又清楚家里没人顶替他,舂一下嘴里说一句:“什么时候,接电啊。”满屋子都是“吭,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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