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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人兽合一

充满瓶子,一坨子肉被啯进瓶口,这是拔火罐。后背至后腰两排八个。稍等片刻,凉透的瓶子自行脱落,没脱落的,用一根手指顶瓶口的肉,“呲儿”一声放进空气的瓶子脱落,患者的后背上留下八个滴溜园的紫痕,然后用瓶子在紫痕表面碾一碾。

“翻身,平躺。”肚皮胸口及两肋拍遍温水,用一枚五分钱硬币,这枚专用硬币已经被磨得溜光水滑,保持皮肤水分不干,拉长条顺着肋条一下挨一下地刮,这是刮痧。留下成片红痕间杂着确紫确紫的点点。兽医问:“舒服不?”“舒服,浑身舒服,一身的轻松。”段兽医很得意,说:“人就是个贱皮子,就得收拾他,他才好受。”

要是来个女患者,段兽医回避,兽医老婆上阵收拾,硬币换成纽扣,刮肋条的时候患者忍俊不住抿嘴浅笑不止,我大姑杨锦春呵斥道:“刚喝完傻老婆尿哇!就知道笑,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痒痒肉,憋住别笑,这不是在逗你玩儿,这是在给你扎鼓病。”

兽医还生产成品药。

“段兽医,我有点拉稀。”“给你,一次一包,一天三次,少量热水冲服。”小纸包里是黑色的面面,啥药哇?其实就是灶火坑里通红的木炭,用火铲戳出来立刻投进水里,然后晒干,这种药粉多数是由我研磨而成的。

我天天看,也学成半拉子医生,最拿手的活是稀释青链霉素,医生太忙,就医者又是一个老头,大姑父肯定对我说:“大锁子,你来打屁股针。”

“段兽医,我直往上冒酸水。”段兽医说:“回家喝点面起子,知道面起子学名叫啥吗?。”“不就叫面起子吗?”兽医说:“我怎么遇上你这么个四六不懂的东西,那叫小苏打。”“段兽医,我憋口气上不来,老想打嗝又打不上来,还烧心。”兽医说:“给你弄点药,一天三顿,一顿一包。”“多少钱?”兽医说:“亲戚礼到的,不要钱。”什么药不要钱?我最清楚。高粱米饭粒晒干巴,大锅里小火干煲,直到由黄变黑最后冒青烟;鸡蛋壳,同样放锅里干煲,白的红的蛋皮变黄变碎再变糊巴。二样黑东西混合到一起,放进铸铁的药杵中,捣成粉末分成小包就是这药。药不金贵,药引子难掏腾。兽医说:“凤凰蛋三枚,头三包用,一包配一枚生吃。”

凤凰蛋就是喜鹊蛋,爬树人的技艺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胆儿肥,藏有凤凰蛋的窝都筑在那片树林中最高树的树梢上。这蛋的名字高贵味道低劣,难吃死,死难吃,酸?臭?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我说:“大姑父,大秋天的,凤凰蛋没有,只剩凤凰蛋它妈。”“那就不用了,你去后院撒一碗尿来。”一会,我湿着手端回浮溜浮溜满的一碗热尿,段兽医接过尿,对面前的病人说:“趁热把药面子送下去。童子尿治百病,这尿必须用小男孩儿的。记住喽,就要早起第一泡尿,要连喝三天。”

第二天早晨,妈妈开门就看见门口有人端着个大号菜碗,人都等得有点不耐烦,说:“让你儿子把尿撒碗里。”我撒完尿说:“大爷爷,下次让你孙子尿。”“段兽医昨天让你尿的,这药引子不能半道上换样。”因为这三碗尿,好多人和我打嘴仗都败在我的一句话上:“让你爷你奶你爸你妈喝我的尿来,整急眼我把尿给狗喝,也不给你家人。”

采石场接连出事,爆破的工作暂停,爆破手有了时间,段兽医满大队转,边走边吆喝:“劁猪呴!”

“来,把我家的猪劁了。”喊话的人是瘦猴车老板子段显祖。劁猪,把小母猪放翻,人站在猪的背后,一脚踩猪脖子一脚踩住后腿,旁边还有帮忙的人拉住乱蹬的猪腿。腰里拽出阉猪刀子,细铁把榆树叶形的刀头,刀子把横咬在嘴里。用手把下刀子处的猪毛薅干净,再用手掌使劲拍几下,消毒兼麻醉,左手大拇指深摁,右手刀子顺指尖顶进肉里,沾血刀子往身后一甩,刀子把咬在口中。小母猪使劲一叫,细肠子样的东西冒出来,兽医用手挤一挤,再用刀子贴皮割断,把剩下的茬用手指捅进肉里,用月牙形的针缝上刀口,线打个结。地上抓把土揉在伤口上。小公猪的手术,就更没有难度了。

“为什么撒把土?大姑父。”我疑惑地问。“土好啊,据说消炎最好的药,青霉素就是土里发现的,土这东西消炎止血。”大姑父说:“我们的老祖宗特伟大,世界上了不起的发明,起头的都是中国人,只不过最后一下子功劳全归外国人。就说这阉猪,还没发明青霉素的时候,我们老祖宗就知道用土,可是我们愣是没提炼出青霉素,这公平吗?哪讲道理去。”类似的理论还有,“其实,给牲口看病比给人看病难。人哪里疼哪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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