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加工厂的人包揽了这个活计。
更换完电线杆,横电工一个人爬上去抄电表,水泥柱自根部断折,脚上穿着爬杆的脚扣子,腰里系着保险带,倒地后夹在地面与水泥柱之间当场死亡,村里赔了一万块钱,竖弟弟接替横哥哥当上电工。
电线杆子还是原来的方型水泥柱,竖电工要求更换。薄支书说:“没事的,都让你哥爬遍了,该折的早折了。”
乡里的领导进村总得给口饭吃,村里没有钱,薄支书愁啊,就欠债吃。私下有人议论他大吃大喝,薄支书的厚嘴唇一开,慢性鼻炎造成的声音像出自鼻孔,“你家里来客人好意思不留吃顿饭啊,这是人之常情懂不懂。”说完一拧鼻子,“嗤”的一声喷出一股子粘物。
连续两个秋天获得大丰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我奶奶乐得合不拢嘴。预备出上交的公粮,留够口粮,多余的可以自由买卖。
奶奶说:“不卖,一斤儿都不卖。今后没有返销粮,碰到灾年不打粮,求神仙都没用,好年景储存粮食防备贱年,新粮顶旧粮,要一年压一年。”
奶奶指使大叟把反扣多年的大缸刷干净,用开水烫遍,把晒得响干的高粱小心倾入,缸口留一揸高,表面用牛皮纸盖严实,纸上遍撒小灰——秸秆灰,用泥抹子把小灰层压紧,外面用厚塑料布封口,用厚木板盖好,上面再压上大石块,缸体不能挨靠墙壁,为的是防止老鼠攀爬。奶奶说:“陈谷子烂芝麻,谷子存放的时间最长,只是陈谷子吃着发柴缺少新米的香味,等挨饿的时候都是好东西,高粱只能存二年。”苞米棒子不脱粒,留四片外皮系个扣,用一根长木棒穿起来,吊在厢房的房笆上,木棒一端只用一根铁丝吊着,这叫气死耗子。
春节前的集市上,套印的年画令人眼睛一亮,大红大绿的,任何一张都让年轻人觉得新奇。有点儿年纪的人旁边指点着叫出名字,“五子登科、麒麟送子、三娘教子、年年有余、松鹤延年。”
奶奶特地坐着田老叟的驴车去赶集,买回一幅灶王像,用一张纸裱糊好,对联是: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横批:一家之主。正月初四在灶火坑口烟熏火燎的地儿粘上灶王爷爷灶王奶奶的神像,叫请灶神。奶奶说:“年底腊月二十三送灶日,送灶王爷灶王奶回天庭,送走前要祭拜一番,祭品一定要有黏豆包和芝麻糖,上天去说香甜话,要是说坏话就把他嘴给粘上。”我哈哈大笑,“奶奶,给好处不行就来硬的,嘴堵不成就粘上。”“孙子,请神容易送神难,节日要供三品,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烧三柱香的,头柱香上中间敬神,二柱香上右边保佑当家人,三柱香上左边祝福子孙。”
过大年,磕头不见了,会年茶消失了。
打春这天,杨志峰来请奶奶,“大婶儿,我老闺女出去走一圈回来,吃的东西都吐了脸飒白,您老给送送‘撞客儿’。”
杨梓珍仰躺在炕中间,脸似一张白纸,就像吃蘑菇中毒一样。
奶奶准备四样器具:一把剁鸡食的锈菜刀,三根一般长直溜溜的竹筷子,一只盛大半碗凉水的深碗,一锹小灰。端小灰的人在二门外候着,菜刀在奶奶身后人的手中藏着。盛水的碗摆在杨梓珍的头顶,三根筷子头尾一致捏在一起,两头蘸上水,大头插入碗底,奶奶口中念念有词,“看看是谁在搓揉孩子,东头的三老鬼?别怕啊站住说说话,不是他。是北头的二老馋,活着时候老喊饿,那年吧,吃多了,都吐了,那脸哪就跟一张白纸儿似的。站住喽,给你点好吃的。”奶奶要把手中一绺筷子立在水中,小心翼翼的屡试不成功,“看来不是外人,那是家里人?过年都上坟了吗?”杨志峰立刻说:“都上了,一个都没落下,比往年送的还要多。”奶奶肯定地说:“啊,那是惦记家里,是喜欢孩子,不行啊,阴阳两重天地,你是喜欢孩子,孩子受不了啊,是他爷爷?是他奶奶?一定是爷爷奶奶都来了,家家不缺吃的,日子好过了,老家伙看着高兴。”说到这儿,筷子竟然直溜溜地竖在水中。奶奶把手缓缓地缩回,从身后接过菜刀,闪电般砍向筷子,嘴里恶狠狠地说:“老东西,老不正经的,给你脸不要脸,有事找我来,给你一菜刀。”“咔嚓,哗啦”筷子躺倒炕上,奶奶一把搂入手中,端起碗喝进一大口水,鼓着腮帮子冲躺着的人一口喷出,炕上的杨梓珍被冷水一淋打了个冷战。奶奶拿着刀、碗、筷子两条腿像车轮一般转出屋门,端小灰的人紧紧跟上,边走边撒,这叫断鬼魂的回路。来到大门口,奶奶把碗中的水用足力气泼向当街,高声说:“大哥大嫂子,都回去吧,家里挺好的,别瞎惦记,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