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认出了对方。
连复涛对陈布尔的态度和过去一样,不冷不热,可陈布尔仍然感受到了连复涛对他的兄弟之情。首先,连复涛把陈布尔的铺盖从修理厂的值班室运到了总厂的职工宿舍,这可是当初大表哥都没办到的事情。其次,当连复涛听到陈布尔抱怨食堂的饭菜单一而又不合口时,便把宿舍内公共厨房的一组厨柜的钥匙交给了陈布尔。
公共厨房里共有四组厨柜,三组已经有了主人,剩下的那组一直闲置。陈布尔曾偷偷打听过,能进公共厨房的人必须得有大学文凭,同时还得是结婚暂无住房或在总厂工作五年以上的知识分子。显然,表哥的资历根本不够。另外,使用公共厨房的人,要交炉具管理费、炉具使用和卫生费、再加上液化气罐和必要的厨房用品,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可陈布尔却被全免了。看来表哥在总厂混得不错,这“罗家的骨血”没白在他体内流动。
连复涛的应酬的确不少。他很少在宿舍吃饭,也很少和陈布尔进行交流,就连陈布尔的父母他都懒得问候,更别提水神峪村的村长和其他人了。
陈布尔没有为此怪罪表哥。表哥不与他说话,陈布尔反倒觉得挺自在。宿舍房间很宽敞,只供他们两人住,如果赶上表哥忙,自已就成了这间屋子的“主人”。这种待遇,就连本科毕业的大学生都没法比。当然,如果连续几天,表哥不回来,陈布尔也会感到寂寞。
陈布尔略微知道些表哥很少与他说话的原因,除了表哥的冷傲性情外,还有一个敏感的话题。他们都尽量躲着这个话题。可有一次,连复涛在喝醉酒后,还是问起了陈布尔大爷的事。陈布尔产生了警觉。他一个劲儿的摇头,直到把连复涛摇到床上睡着为止。
“这孩子怎么长得和陈老大一模一样啊!”这是陈布尔的一个远房叔叔在牌桌上发出的惊讶之语,也是水神峪村村民对连复涛身份重新认证的开端。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在亢奋状态下发出的惊呼。这是水神峪村陈姓村民对村长以及他所定义下的“罗家骨血”的挑战。如果再深挖它的含义,这是要造反,要推翻罗姓对陈姓将近一百多年的统治。村长马上对此事进行了一番秘密的调查。他把年前去过省城的那几位陈氏族亲聚到家里,逐一让他们进行确认。
“真像啊!”几位陈姓的客人异口同声,而且语调中还带着点怪异的味道。
这还了得!一定要查出这件事的根由。
村长在体面地送走几位陈姓的客人后,立即跑到陈布尔家,当确认屋里只剩下他和陈父两个人时,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个连家的孩子是你的种?”
陈父仍习惯地蹲在碳火盆前,只是脸上缺少了微笑。村长实在猜不出这个表情代表着什么,便狠狠地踢了这个一言不发的风流杂种一脚,恨恨地说:“踢死你个缺德的老家伙!”便走出了陈家大门。
当天晚上,水神峪村罗姓家族的长辈们被聚到村队部。他们在村长的启发下,开始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
“陈老蔫在未和香妮结婚之前,那是经常进城去看望他哥的。”一个长辈慢悠悠地回忆着。
“香妮在未结婚前,也去过一次她姐那儿,差不多有一年多呢。”另一个补充道。
“这样看来,两种可能都有……”到会的十几个人达成了共识:一种可能就是,如果陈老蔫和香妮在他俩未结婚前钻玉米地钻出了点事儿的话,就能解释香妮儿曾出走一年的原因;另一种可能,陈老蔫频繁进城莫非不是为了他哥,而是为了香芬。
唉,罗姓长者们都垂下了头,不管哪种可能,都是罗姓的家门不幸啊!
“不对!”村长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对!让我想想,想想……”他的中指微屈着,不断在头的上方晃动,“对了!”
村长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他开始大笑。笑声长时间的延续着,它从村队部的房顶冲入水神峪村那幽蓝的夜空中,又变成即将散尽的烟花的星点,落到全村的各个角落。
村长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