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虞氏子孙,大都生着一双凤目,好比虞洲,微挑的眼角总衬得他目光炯炯,可楚王世子这双凤目却是纤长雅致,不带张扬,尽是柔和平静。
眉若乌墨染成,颀长入鬓,挺秀鼻梁薄唇紧抿,因长年受病痛折磨,他的唇色极浅,面颊更若利刃削成,可因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后天修养的文雅风度,减淡了面颊弧度的锐利。
这些,一如记忆。
只是那双深遂的眼眸似乎总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见记忆里的温柔与纵容,四目相接,仿若有幽深的凉意渗入,让旖景感觉分外陌生。
他起身一揖,唇角浅笑:“五妹妹。”
不!这不是记忆里那个孱弱温和的楚王世子。
尽管玉质谦谦如故,可举止言谈间的淡漠孤寂是那般明显。
拒人以千里。
赵管事见旖景怔怔地,似乎才醒悟过来,笑着解释:“五娘难道未曾见过楚王世子?”
却见虞沨笑道:“不怪五妹妹,我幼年多病,不常出门,后来身子虽好些,又去了冀州求学,五妹妹只怕是不记得我了。”宁静的目光只在旖景眉目间停留一瞬,又不露痕迹地移开,似乎在看光柱里轻舞的浮尘。
前世这时,旖景与虞沨还不曾有过交谈,今世许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也包括了他与她的初见,包括了他对她的态度。
有礼有节,却淡漠疏离。
可这时自己对他,的确也不是重要的人,他的淡漠并不突兀,旖景默默地想,屈身一福:“见过楚王世子。”
“本是来拜会师兄,不巧他今日恰逢讲学,眼下见五妹妹来了这里,想必师兄也得了空闲,我这就去,不打扰五妹妹看书。”
两个注定纠葛两世的人,猝然相逢,旖景设想里那声安好,却始终没有出口。
———————————————————————————————————————
一盏清茶,握于虞沨手中,白烟蕴绕间,让他幽深的眸色有如罩上一层薄雾,隔了许久,才浅浅尝了一口青瓷碗里的碧汤,笑意浅浅露在唇角。
“如何?这茶可是按古法烹成,并非今时沏泡的滋味。”魏渊迫切地盯着楚王世子,就怕他嘴里说出“也没什么不同”的话。
虞沨点了点头:“甘香浓郁,绕齿缠绵,别有滋味。”
魏渊大笑,眉目间尽是得色:“就知道你是识茶之人,也不枉我大热天生了炉子守着火忙活一场。”
“经年不见,不想师兄身旁还缺这么一个佳人煮茶,我离开书院时,先生可是一再叮嘱,让我带话与师兄,‘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将茶碗置于平膝乌案,虞沨也扫视了竹舍一眼:“一别三载,就连这些陈设都是分毫不变,可见师兄心如静水,沨实在羡慕。”
魏渊挥了挥手,抚了抚颔下仅有寸余的短须:“红颜知己自古难求,何必在身边添个聒躁的累赘。”
“师兄困在这高门深宅里,又如何能寻得红颜知己?”虞沨笑道。
魏渊微微咪起双目:“你是来劝我出仕?”
“若真是如此,只怕师兄要惋惜你的一盏好茶了。”虞沨摇了摇头:“沨岂能不知,师兄志不在宦途。”
魏渊的笑意这才重新回到脸上:“先说说你,这一次是真决定了要留在锦阳,再不去翼州?”
五年之前,虞沨尚才十一,便一意去溟山书院求学,因他病弱之身,楚王甚是犹豫,老王妃更是哭天抹泪地挽留,可虞沨甚为坚决,称己虽病弱,也不能虚耗光阴,成一个庸碌无为的病夫,纵使将来大病得治又有何用?将养病榻莫如拜师名门,就算将来不治,短暂的一生也不算碌碌无为。
楚王劝说不得,只得亲自护送了虞沨去翼州,而魏渊当时还在书院,两人性情相投,彼此欣赏,成了同砚挚友。
后来,魏渊被族伯——名震大隆的大儒魏望庸“驱逐”出门,让他以所学之才,报效朝廷,魏渊却并无入仕之心,离开冀州后游山玩水,两年之间,将大隆名山秀水游了个遍,锦绣诗作面世不少,所谱琴曲更是引得青楼名妓们一掷百金争抢,才子的名声就这么张扬开来。
却教魏大儒怒火攻心,连连斥责,称魏渊枉自菲薄,耗废了十年寒窗,痛心不已。
魏大儒一怒之下病倒,魏渊闻信,不得不回翼州探望师长。
因此才结束了浪子生涯,却依然坚持自身原则,拒不入仕。
恰逢老国公病逝,虞沨回锦阳赴告,郁闷不已的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