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缓和的一天。”
旖景却心疼起来,咬着唇角,看了虞沨好一阵。
虽有疼爱他的祖母与父亲,可身边环伺的亲人更多是那些心怀恶意之徒,而母族至亲又从来疏漠,多年不闻不问……他的性情,一贯是通透里带着些疏冷,可得知舅父一家即将入京,明知他们未必领情,却仍是一番细致入微的安排,期望着有朝一日,能与外家“冰释前嫌”。
对母妃的早逝,他应当痛彻心扉吧。
偏偏再活一世,也没有机会挽救母妃的性命。
舅父是母妃的嫡亲兄长,即使从未谋面,他也期盼着为舅父略尽心意。
眼角一阵阵泛湿,旖景默默垂眸,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全不理会“食不言”的礼训,一边耳鬓厮磨、窃窃私语,一边用完了叵长的一顿晚膳。
外城怡红街,却正是繁闹的时候,长街彩灯媚照,高阁通壁辉煌,丝竹乐音绕梁起,红衣娇娘倚门笑。
流光河畔,车水马笼,这番热闹繁华看在倚窗而立的杜宇娘眼里,尽都化为唇角一抹疏淡的笑意。
不断有觥筹交错的喧哗透过薄透的隔扇,晚间的千娆阁,哪里容人寻谧静之处。
一侧的绣墩上,身着纱衣坦露锁骨的清倌人正在调弦,时而低唱几句开嗓。
一声门响,嵌着米珠的绣鞋气势万钧地踩踏进来,浓妆艳抹的女子高扬着下颔,目光在傍窗而立的杜宇娘身上一顿,斜向因着她推门而入,紧张得抱着琵琶呆坐的清倌,冷哼一声:“你跟我来,算你运气不错,谢郎点名让你唱曲儿,这可是个金主儿,若你得他的喜欢,随便打赏,就能让你那赌棍老爹下上三五日鸡场。”
清倌人却瑟缩了一下,求救般地看向杜宇娘。
“浓妆艳抹”杏目一瞪:“别不识抬举!”
杜宇娘这才转身,笑笑地看了两人一眼,一把拿过那清倌怀里琵琶:“稍后江郎会来,本是点了我的名儿,我交待妈妈一声儿,他那儿就让你去吧。”又看向“浓妆艳抹”:“大家都是一般的苦命人,何必害人,姓谢的是个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上回金珠服侍了他一晚,这会子还起不得榻,小嫚是清倌,不似你我,何必让她被姓谢的糟蹋。”
“浓妆艳抹”虽有不甘,却十分奇异地没有顶撞杜宇娘,只看着小嫚冷哼:“清倌怎么了,一入了这勾栏烟花场,难道还想保住清白不成,她上回骂我娼妓的时候……”话没说完,就被宇娘挽了胳膊:“谁让你挑拨着姓谢的点她唱曲呢,那人惯爱霸王硬上弓,小嫚胆小,被你这么一吓,才口不择言,她也可怜,好端端的良家女子,摊着了那么个老爹,硬是卖到了妓坊,你别与她计较。”
到了一处雅室,才推开门扇,杜宇娘一眼就看见圆桌旁坐着的纨绔,穿着件松花圆领袍,水红的散脚裤,松松束在短靴里,大腿上坐着个衣衫褪到肩膀的美娇娘,两人正嘴对嘴地咬着块黄瓜“拔河”。
这人正是谢琦,镇国公府三太爷的嫡长孙。
谢琦一见“怡红夜莺”,立即弃了嘴里的黄瓜,一把搡开膝上的女子,重重击了下掌:“我没眼花吧,今儿个宇娘竟有空搭理我?哎哟,这日头可算是从西边落下了。”
“浓妆艳抹”卟哧一笑:“瞧谢郎说的,日头可不该从西边落下么。”
杜宇娘旁若无人地进去,自寻了个绣墩坐下,这才微抬秋波,看向谢琦:“公子要听什么曲儿?”
“不听不听,今儿本大爷好容易才盼见了宇娘,哪还有闲情听那些靡靡之音,来,别坐那儿,到爷膝头上坐,跟爷喝个交杯儿。”说完,重重拍了拍膝盖,眉梢直晃。
“浓妆艳抹”看了看宇娘,扭着身子过去,直接就坐到谢琦腿上,玉臂一挽:“谢郎,宇姐姐可是红人,就只有两刻闲睱,今儿个稍晚,荣王说不定还要来听宇姐姐唱曲儿呢,她可不能喝酒,还是我陪你喝吧,不是说今儿个有喜事说给奴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