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同样好奇不已的世子妃,虞沨十分明智地省略了澜江公色诱之谋,只将伊阳君与父亲之间的矛盾告之,称乐阳女君虽出身显赫,处境实在堪忧,才决定留在大隆,再不受家族操纵把控。
旖景长叹:“以为西梁礼法待女子宽纵,哪料乐阳出身显贵,也是这般举步维艰。”
终究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尊卑压迫下,西梁女子就算相对〖自〗由,也还是逃不过礼法的压制。
大多数不明就理的贵族,说起这一桩事件来,佩服的是乐阳的才华与言出无悔,但也有一些心胸狭隘以己度人者,嘲讽西梁贵女粗蛮无礼,仗着一技之长欲攀高附贵,结果却败在个寒门出身的微末官员手下,当真是咎由自取。
卫国公府苏六娘却十分钦佩乐阳,从旖景口中打听得孟高虽出身寒门,却耿直正派,倒为乐阳女君庆幸。
绝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只作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
真正替乐阳担忧的是伊阳君,他虽然赞成这个计划,可一旦尘埃落定,因不了解孟高,难免为妹妹将来孤身远嫁大隆的处境担忧。
“孟郎虽是六部官员,品级却甚是微末,再者也非有家族倚仗,万一将来仕途不顺……”
“阿兄宽心,那日我虽有意求败,事实上却真被孟郎逼得落了下风,他的棋艺的确不俗,我观他相貌堂堂,言谈不俗,虽出身寒门,行止间却磊落大方并无自卑,他虽无家族倚仗,却有师长提携,自身又非不学无术者,将来就算不会大富大贵,也不至于让我受寒挨饿。”这时的乐阳女君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再无半点狠戾,她轻轻一叹:“我图的也不是大富大贵,无非是得个安身之所,有人真忱相待,再不担忧死于非命或者所嫁非人。”
却突然两眼含泪:“可我远嫁大隆,只怕到死再不能与阿娘相见,父亲绝情,只因阿娘出身月氏,就疏远冷待,阿娘体弱多病,他也不闻不问……阿兄,阿娘今后只能依靠着你,乐阳不孝,请阿兄……”终是泣不成声。
伊阳君轻搂着妹妹的肩头安抚,心下也是恻然,已经多少年,他们兄妹没有这般交心,都是因为父兄,乐阳只能佯作乖顺,甚至屡屡与他作对,才换来今日的平安。
还有气急败坏者,便是韩阳君与应阳女君,叔姪两个在国宾馆的客房里,一个黑着脸默坐不语,一个实在忍不住摔了个茶盏解气:“小贱人,竟然敢背叛庆氏!若她嫁给权贵之家尚有利用之处,结果却是这么个一闻不名的芝麻官……不行,不能让她趁愿,大隆帝君赐婚也是针对他的臣子,还做不得我西梁庆氏的主!”
韩阳君重重一顿足:“应阳!冷静一些,咱们身在大隆国境,再者庆氏要想夺位,离不开大隆帝君的支持。”
应阳竟然气得痛哭起来,粉拳往茶案上一擂,震得茶托跳了几跳。
韩阳君知道这个姪女打小就看月氏不顺眼,又深妒乐阳比她貌美,乐阳这会倒戈,应阳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断,劝慰的话没有用,干脆离开,与随行而来的幕僚窃窃私语。
这位幕僚是澜江公的亲信,这回让他随行,正是为了协助兄弟行计,以交络大隆权臣,哪知出师不利,寄予厚望的乐阳先行叛变,竟然向公主投诚。
幕僚认为公主从前就帮助过伊阳君谋邑,并大力支持伊阳入三盟政会,伊阳早被公主收服,乐阳是伊阳一母同胞的妹妹,心生二意也不是匪夷所思之事,眼下要紧的是不能为了一个乐阳导致全盘皆输,若庆氏反对嫁女,岂不是重重打了大隆帝君一个耳光,今后再要谋大隆相助就成了痴人说梦。
“倘若乐阳嫁给贵族,也勉强算应了两国联姻,眼下却是嫁了个寒门子弟……公主一定不会放过借势规避与庆氏联姻,万一大隆帝君让个普通贵族之女与我庆氏和亲……”韩阳君忧心忡忡,他可深知长兄的暴戾性情,万一这回满盘皆输,回去也难以交待。
“这就修书一封,递回西梁,先得劝服澜江公赞成乐阳的婚事,亲书凭信寄来,好予大隆帝君交待,如此,万一和亲议定,咱们也好谋划,求娶大隆权臣之女……最好是宗室女儿!若能谋成,伊阳君回了西梁,仍在宗族掌控,他也会有所顾忌,我想伊阳君促成乐阳远嫁,打的也是让澜江公把希望压在他身上的主意,他到底是庆氏嫡子,难道不想登位称王?倘若让乐阳进了楚王府,澜江公之计谋成,可不会再支持伊阳君与公主婚配。”幕僚冷笑:“伊阳君到底年轻,哪会想到陛下早起了心思立金元为储,根本没打算遵守前盟行嫡女夫继,公主必会促成和亲一事,如此,庆氏再无嫡子有资格与之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