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太子是你亲生,你为家族私利,对他也只有利用,把他看作傀儡,用心之毒辣险恶,有何面目让朕对你付之恩义,有何面目觉得冤枉?太子今时今日的处境,少不得你这个生母的‘苦心’造成。”天子似乎再不想多废言辞,微一拂袖,就要离开。
“可惜了圣上,可惜你寄以厚望的儿子也是不堪重用。”皇后忽而竭斯底里:“他这般妄为,就是将储位拱手相让,就算圣上属意于他,他也再无资格夺储,圣上,太子虽是臣妾所出,也是你的长子,臣妾甘愿赴死,可太子无罪,圣上若废储,必然引来诸子相争,难道圣上欲再蹈当年焦月谋逆之覆辄!”
天子步伐微微一滞,冷冷回视:“这已经不该你来关心,皇后,朕已决意灭孔家满门,而你,废位禁居冷宫,你作好准备与朕‘同生共死’。”
皇后挺直肩脊,目送天子拂袖而去,泪水凄然而下的同时,唇角却有一笑舒展。
那又如何,宛氏的孽种已经远避西梁,此生休想再返大隆,天子既然允准,就决不会追封宛氏为后,一国之君的嫡子远留别国,礼法上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为了避免内乱,天子在易储一事上不得不慎重。
皇后喃喃自语:“决非本宫一人心怀欲望,太后不是也默许了太子温弱无为?圣上,你不是慈父,不是良配,请千万做好孝子……宛氏,本宫虽然一败涂地,可你也不是赢家,你先是输给了江山权位,又输给了你的亲生儿子,你那孽种,到底无能,最后还是我的儿子问鼎九五,本宫输给了圣上,却赢了你们母子。”
于是皇后昂首阔步出了正殿,居高临下的吩咐内宦:“去慈安宫,禀本宫求见太后。”
她胸有成竹,预料太后必不会拒见。
☆、第五百八十五章 慈母之心,帝王之疑
霞光滟丽时分,半池瑟瑟红澜,粉莲婷婷照水,风过时,卷起琼花无数零落,像是一场早来的雪。
阑珊处中,半庭浮香,水边荫下,一几,一席,一琴,一人。
琴音迟迟不响,男子苍白的指尖长久的留连在丝弦上,仅只而已。
这把玉琴沉吟已久。
就像这处宫苑,自从建成,来者不过寥寥,一直一直,幽寂着。
斜阳栏杆处,从无自凭人。
霞影里,天子身上的黯蓝锦衣色泽沉晦,与这艳丽的傍晚似乎格格不入的一袭暗淡。
很久很久,一声长叹,他抬眸,看着花荫下追逐嬉戏的一双莺鸟。
“真希望夫君不是太子。”耳畔似乎有魂牵梦萦的说话声,天子脊梁一僵,攸而侧面,恍惚间似乎看见当年那个年华正好的女子,趴在几案上,半仰面颊朝向他,莞尔柔情。
“可若你不是太子,我们也不会相识相遇,更不会这么携手。”女子的纤纤玉指,似乎就要抚上他的掌心。
天子这时微微摊手,没有预料中的温软覆上,只落下一掌琼花,又被傍晚的风一卷,唯余虚空。
也许世上,只有这么一人,不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留下来,可是到底被他的身份所累,白首终老成了一句空诺,甚至没有惜别,在这深宫冷清里,她如此凄凉又惨烈的死亡,他甚至不知道最后的那一刻,她有没有懊悔。
用生命换来的,也只是与他共处不多的时光,她原不该涉入如此险恶。
这一天,天子下了圣谕,孔家抄灭满门,皇后废位,追封宛妃为皇贵妃。
“蓝珠,我终究什么都给不了你。”收回的指掌微微颤抖,覆在丝弦上:“为了三郎,他要留在你出生长大的国度,朕允准了,放他离开,就是朕唯一能做到的事,可是,朕再不能封你为后,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就连这点,都做不到……蓝珠,到时你会笑话我无能吧。”
这一人喃喃,一琴默默,直到霞影散尽,日没西山,夜色一寸寸地吞没园中景致。
远庆九年七月,未至深秋,已见肃杀。
世人大多为皇后与孔家的败落震惊,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君帝在这个夜晚再一次昏厥。
醒来时,夜色已经漆深。
天子耳畔只有更咽的一声“显儿”。
昏昏沉沉的视线好一阵才清晰,天子看清榻旁是他的母后,双鬓霜白,脸上尚余泪痕。
这一回天子久久无力坐起,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可是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他的江山,还没有择定的继承人,能放心交付。
经过御医一阵忙乱后,天子意识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