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私以为堂堂皇后自己放弃了凤與相迎,死皮赖脸自请留宫,这从一开始,就落了下乘,其实秦后并不需要这般恬不知耻,天子要坐稳龙椅,离不开秦相的鼎力相助,秦后只要恪守仪范,到时候言官们自然会上折子奏请立后,风风光光入宫只是早晚的事。
好吧,秦后既已入主坤仁宫,论理当七日哭丧过后,总该将潜邸侧妃等人一一接入后宫,商量待三月后如何册封品阶,但秦后完全没有自觉,太皇太后忍无可忍,亲自操办了这事,先将两位侧妃以及王府有品阶的妾室接了进来,提点秦后考虑着如何册封后宫。
这历朝后宫册妃虽是皇后的责任,天子当然也有权力决断,一般来说,皇后都要事先与天子商议,不会违逆天子的意愿,秦后倒好,压根没有与天子商量的意思,自己就定了章法,生下小公主的邓妃才是个昭仪,颇得天子宠爱信重的白妃居然只是才人,其他统统成为侍选,至于潜邸里那些侍奉过天子却没有名位的侍妾,秦后压根没有将她们接入后宫的意思,任由她们留在潜邸自生自灭。
任海当日在慈安宫,听得秦后趾高气扬这番提议后,捏紧了拳头抠紧了脚趾强忍,好容易才没捧腹大笑。
王府侧妃已是二品,秦后倒好,公然降了“情敌”们的品阶,后宫除她这个皇后以为,妃嫔之位竟全部虚置。
任海记得旧主陈太后的那张脸,险些没有被怒火烧成炙铁。
倒是太皇太后淡定,笑着说了一句看来四郎媳妇的确不负盛传,随心所欲、洒脱不羁、不拘礼法——这话说得,对江湖女侠那是赞誉,可若用来评价母仪天下的皇后……
于是太皇太后对天子提议,秦后还当熟读女则,习研宫廷法度,暂时不适合统御后宫,免得贻笑大方。
立即就剥除了秦后统御后宫之权。
任海当时万分紧张,这要是太皇太后掌理宫务,只怕陈太后与天子都不情愿,论来也的确不合法度,秦怀愚与那些个言官御史哪会妥协?哪知太皇太后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是——“太后也是世家望族出身,这些年来贤良恭孝,先帝时有赞誉,秦氏是你的儿媳,原该你来教管,这后宫事务,太后暂时替她操持着些,也是你这当母亲的一片慈心。”
任海大是叹服,果然是太皇太后,在宫廷生活了大半辈子,行事就是周全老辣。
任海在翊坤宫服侍多年,对陈太后自然了解,这位贵妃娘娘表面也的确当得贤良恭孝四字,但私底下嘛……可没有服气过废后孔氏,陈太后早有愿望执掌六宫,可一直没有机会,兼着这位历来就不喜儿媳秦氏,太皇太后把掌宫大权交到她的手上,还不欣喜若狂。
这可是陈太后求之不得的事。
太后点了头,天子也觉得满意,秦后愿意与否又有什么重要?只要天子没有异议,秦怀愚那老东西也不敢插手后宫事务,秦后就这么莫名失了皇后应有的权利,却半点不晓得收敛,任海当真是叹为观止。
坤仁宫这位主,明知自己是陈太后安排来盯梢的,且以为他们这些太监宫人只有巴结着她这位名义上的皇后才能荣华富贵,往日待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也毫不顾忌,这不,秦家那个待嫁闺阁的七娘子上回来见,姐妹两个商量着要诏大长公主入宫施压的事就被任海听在耳里,也是由他去卫国公府传诏。
想到这里,任海冷嗤一声。
他是先帝的人,詹公公是他义父,当年义父若非大长公主维护,早被那时的大太监折磨得没了性命,而他任海,若无义父提携,只怕现在还在劳作司受罪,哪有眼下的风光体面、养尊处优,秦后这般愚蠢,迟早会被收拾,为她得罪大长公主?脑子又没被水煮。
故而,任海传诏之时,就将秦后姐妹商量的那些话一一告诉了大长公主,这回秦后的目的,是要为贵府国公夫人撑腰呢。
也亏姐妹俩想得出来,秦后自己还没能掌管宫务,也就只能端着皇后的架子在诸位妃嫔面前摆摆威风,过了头还会被天子训斥,竟敢打算把手伸到卫国公府后宅去,凭她也能威胁得住大长公主?那个什么秦子若,都说是才华出众冰雪聪明,有传言说她甚至比当年京都双华之一苏五娘还要才貌双全,呸,凭她,比得过五娘一个小脚趾?一个闺阁女儿,三天两头往乾明宫去,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秦家百年诗书望族的名声,势必毁在这对姐妹手中。
任总管正在愤愤不已,就瞧见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快步而来,听他禀报,才知是大长公主已经进了神武门,步辇正往慈安宫去。
因着太皇太后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