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高热,虞沨一张面孔却毫无血色,连着嘴唇也苍白下来,应是根本不能进水,唇角干裂,他安静地闭着眼,似乎气息全无,旖景一见这情景,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却坚持不让丫鬟们掺扶,反而接过了江薇手里的药盅,也不顾众人在场,一边说着话,一边盛了药汤尝试着送服:“远扬,我回来了……你可能听见?若你心里知道,就再试试,把这药汤咽下,就是高热而已,又非难症,只要退了热,也就好了。”
可是那葯汁入口,依然从唇角滑出,榻上人无知无觉。
旖景又忙着替他拭去药渍,心里一阵绞痛,眼前就模糊起来,还要再试,自己的手腕却颤抖得厉害,险些泼了药汤。
江薇连忙接了过来,强忍悲痛说道:“王爷已经昏睡了好几日,服不进汤水,我们每隔一刻都会再试,有时候,多少能吞咽一些。”
她实在不忍心说,这种时候甚少,一日大约也就三、两回,而真正吞咽下去,大约也只有一、两汤匙,别说不能好转,再这么下去,怕是再撑不住几天,若再不能饮食,最多也就三日……
“倘若能给药给食,是否就无礙?”旖景连忙问道,她似乎隐约记得当初卫冉兄妹辩症时,说过有人因为身受重创以致昏迷不醒,卫曦却有法子让那人维持了半载生命,后来虽然还是因为伤重不治,可兄妹俩说过,蔷薇娘子遗留的病案记录分明,当初有人一般情形,完全失去意识,可蔷薇娘子经过剖胸刺颅,治愈患者重伤,后来那人也清醒过来,可蔷薇娘子怎么做到,卫冉兄妹一直知之不详,据说这是一门尤其高深的医术,蔷薇娘子告诫后人,因为诸多因素限制,成功率甚小,不能轻易尝试。
虞沨并非因为重伤,只是孱弱而不能好转,也许用蔷薇娘子的秘法,只要能给药给食,就能康复。
江薇却一脸灰丧,张了几次口,到底是一声叹息。
因她以为,只要王爷一直昏睡不醒,给药给食万无可能,可这样的情况,王爷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万没有可能清醒……而就算清醒能服药、食,倘若用药依然不能缓解高热,也不能渡过险关,实在是……已经药石无医。
“阿景,到了时辰,我要去与老王妃施针。”江薇不忍让旖景绝望,施礼后先退了出去。
“拿碗清水来。”旖景却嘱咐丫鬟,夏柯刚一转身,旖景又叫住了她,仔细回想着当日卫冉兄妹的话,紧忙说道:“是淡盐水,再准备一支竹签,一小截棉布,棉布必须洁净,要用滚水煮过,不要直接用手,要用镊子,把烫净的棉布缠裹在竹签上,拿来备用。”
关于卫冉兄妹说起诸如“注射”“静脉”等词,旖景全然不解,可却记得一条,似乎昏睡不醒的病患会有缺水之症,若不能吞咽,可用棉布签子沾湿淡盐水润唇。
丫鬟们自然不会追问仔细,立即遵令行事。
王妃回来了,她们也像有了主心骨,又见王妃虽然着急却还镇定,不自觉就像看到了希望一般,一时都想,王爷与王妃这般恩爱,王爷即使危重,意识不清,却仍在坚持,便是江汉与良医正都说王爷虽不曾完全清醒,可有时尚能吞咽,证明仍有知觉,并且挣扎着服药,自身并没放弃,倘若王爷知道王妃归来陪在身旁,或许就能清醒也不一定。
旖景自是握着虞沨的手,一直喁喁细语。
夏柯却从屉子里取出一封信函,跪地相呈:“王妃,这是王爷留书。”
旖景蹙眉接了过来,指尖一直在封口处犹豫。
“王妃,王爷一再叮嘱,让婢子转交。”夏柯说道,语气里未免带着黯然,当日王爷写下这封书信,不久就昏睡过去,及到两日之后,病情加重,就再没能清醒说话。
她听见王妃似乎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却忽闻纸张碎裂之声,夏柯惊讶抬眸。
旖景将那信函撕成数片,决然递给夏柯:“烧了。”
夏柯:……
“我不会看,有什么话,我会听王爷亲口说。”像是在予夏柯解释,更像是在向昏睡中人宣告,旖景的目光只盯在那张安静苍白的睡容。
“夏柯听令,拿出去,立即焚毁。”旖景加沉了语气,却离开榻畔,在脚踏上跽坐下来,执子之手,贴在面颊上,又用另一只手掌,轻抚榻上仰卧之人苍白的面颊:“远扬,我不看你的信,别以为,这样就算告别,我不允许,无法答应。”
视线里,逐渐模糊的是他清瘦安静的面颊,越发清晰的,那两道依然清隽的眉峰,她微一倾身,亲吻落在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