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汉王对他言必纳,谏必听。
汉王见他少了衣裳,便将自己的王服送给他。
汉王见他饮食不多,便每用膳,都让人将菜多做一份,送到他帐中。
汉王见他没有马匹,亲自将汉王的銮驾给他做车马。
他心中最干涸的地方,似乎被汉王一点一点地熨平了。最黑暗最无助的自卑和彷徨,对命运埋藏在心里的迷茫,也渐渐地被汉王一点一点地解开。
汉王年纪已过五十,笑起来,总是让人心安。
就连张良都来跟他说:“我跟着汉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汉王如此对待臣下……汉王待人,本从来是呼来喝去的……”
那天夜里,那就要率军出征的晚上,他坐在最高的高地上,吹着清冷的风,想要看尽天下。
身后却搭上了一件披风,他回首,却原来是汉王。汉王,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于他来说,已是兄长一般的人物。汉王关心他,总是给他衣食,汉王欣赏他,总是喜欢听他宏论。
汉王在他身边翻身坐下:“冷么?”汉王问他。
他笑了笑:“明日,臣便要帅着汉军,为大王建功立业了。”
汉王也笑了:“天下苍茫,我得你,是天意。你助我,也是天意……”
他垂首:“大王天命所归。”
汉王拍上他的肩膀,望着远方道:“你在外面,只有个大将军的职位,有些事情你仍无法一人决断,我再给你加封一个汉左丞相……”
他闻言微怔,心中不知涌起些什么,原来,他竟是如此被信任。上古的齐桓公待管仲,也不过如此。
他翻身跪拜:“臣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他率军出关,从此建立了前无古人的功勋。
他挥师东进,以五万之众,举兵东出陈仓,连连以少胜多,定三秦,出关,收魏、河南……韩王、殷王皆降于他的军前。
他不断地打败各路诸侯,让曾经臣服于项王的人臣服于汉王,让曾经项王的部属变成汉王的士卒,让曾经是项王的地盘变成汉王的地盘,
从此,他的名字,超过了那个有韩国王族血统的韩王韩信,名闻诸侯,响彻天下!
最后的兵锋所向,直指楚国。
让率军前去击楚,却闻西楚霸王早已领军亲自去战了汉王。汉王战败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来,他忙率着部众,去和汉王的残兵败将回合。
还没有遇到汉王,却收到了一封信函。打开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眉,手中不禁轻颤——“某邀韩将军,会猎荥阳。”
放下战书,他便命人布好了军阵。
果然,不久楚军开至,便在十里之外,帐前有人叫阵。
他披甲挂帅,策马而出,两军整肃的对阵前,他看见了那个早已被他埋葬在心里的人。
那人周身铠甲,便如初次军中相见。
那人还是之前的样子,英俊的棱角,慑人的眼神,只是目光中的满是疲惫。他策马过去,和项王在中军的旷野中,隔着一匹马的距离,相望。
却不想项王看着他笑了:“你帮某扫平了天下的诸侯王,如今,某只要能打败汉王一人,便能得天下。”
他静静地道:“项王得不了天下的,只有汉王能得天下。”
项王朗声大笑:“汉王率众二十余万,某适才用三万人便冲得他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说着项王上前一步,离他很近,他却后退了一步。
“汉王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舍命效忠?”
他并没有舍命效忠汉王,他只是为了报答汉王,也借着汉王,为自己建立功勋。曾经舍并效忠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别人不稀罕,那也没有办法。
“汉王待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项王脸色阴郁,没有说话。
他永远不会知道,项王本该率军回彭城,如今却要绕道荥阳来会他的原因。
他永远不会知道,项王虽然之前对他起意时心中并不明白,如今却明白了。
他的离去让项王不适,那天便又屠了许多军士;他名扬天下,项王的脾气日益暴躁;他终兵锋所指,便是楚国,项王皮甲上阵,急来应战。
自从他走后,项王的身周,不再有那双倾慕的眼神追随,不再有那个俊美如鬼的少年。
项王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身边的美人虞姬,之所以能在万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