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灭。jinchenghbgc.com第三是外国装饰底输入,这是使女子服装改变的更快底一大原因。……妇女们底服装欧化,同时,成为外国货底消费者。”
许地山认为“社会生活与经济政治都与衣服的改变有密切的关系”。又说:“近五十年来,上海实是操纵中国妇女装饰的大本营。”
是的,在上海的十里洋场中,从满州贵族的旗装到民初流行的短袄长裙,以及最为时髦的西洋女装同时并列,可以说,近三百年来中国妇女的服装,同时登上了这个冒险家的乐园。据在一九六一年毕业于港大中文系,又于一九八五年接掌港大中文系主任的赵令扬先生说:“在学术方面,许地山教授为一梵文专家,所以在中文学院期间,曾开过有关梵文的课程,也曾以英语讲授‘中国服饰史’,至于其他文、史、哲之课程,许教授因人手关系,自己也负起了大部分的教学工作。”
而香港学者兼文学史家卢玮銮(小思)在《许地山在香港的活动纪程》中记载,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日许地山为“中英文化协会”会员演讲,讲题为《三百年来的中国妇女服装》,该报导见于次日的香港《星岛日报》。因此许地山以英语讲“服饰史”是信而有征的,他不但在课堂讲授,在其他场合也以专题演讲过。而当时就读港大英文系的张爱玲很可能旁听过课或听过演讲,许地山对服装的沿革及服装受社会生活与经济政治影响的看法,甚至引起张爱玲相当程度的共鸣。因此当她因太平洋战争而于一九四二年春回到上海后,也就是由校门刚踏入社会,执笔卖“洋”文时,她选择了记忆深刻的“中国服饰史”为她文章的题材。当然张爱玲绝不是原文照搬,这其中有她独特的观察与机智的见解,因此她的《更衣记》绝不是“服饰史”一类的论文,她更着力的是从“穿”的形式中去看日常百姓思想的转变及浮世间的变迁。如果说现代作家中对服饰最感兴趣而展开研究的,第一位是许地山,之后还有沈从文;但对服饰最有感觉而使它成为小说人物独特话语的,当推张爱玲。服饰对张爱玲个人而言,是她炫燿、自慰和补偿心理的显现;而到她笔下时,除对旧生活的依恋怀念外,更多地是借服饰的变化和陈述句的形式,来暴露隐藏在华美衣服下人性的阴暗面,它成为捕捉人物灵魂的独特话语。
我们看《金锁记》女主角曹七巧出场时:那曹七巧且不坐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住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香滚,雪青闪蓝如意的小脚裤子,瘦骨脸,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寥寥数笔,让人从她穿着的款式、色彩和行为举止,一眼就看出曹七巧的俗气与霸气。而当曹七巧失去姜季泽、失去了青春,又被黄金枷锁牢牢套住后,这时:只见门口背着光立着一个小身材的老太太,脸看不清楚,穿一件青灰团龙宫织缎袍,双手捧着大红热水袋,身边夹持着两个高大的女仆。门外日色黄昏,楼梯上铺着湖绿花格子漆布地衣,一级一级地上去,通入没有光的所在。服饰色彩在此时映托出曹七巧希望的灭绝,浑身充满着鬼气与报复。
同样地在《封锁》中,我们看到吴翠远“穿着一件白洋纱旗袍,滚一道窄窄的蓝边——深蓝与白,很有点讣闻的风味”。服装与色彩显现出吴翠远平凡呆板的生活,也因此她期待浪漫激情的生活,才会在封锁时的电车上“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另外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代表着放荡的红玫瑰王娇蕊家居的款式是“一件纹布浴衣,不曾系带,松松合在身上,从那淡墨条子上可以约略猜出身体的轮廓,一条一条,一寸一寸都是活的”。那“一寸一寸都是活的”,对佟振保而言,可说是致命的吸引力。而在另一处她企图挑逗佟振保的场合中,张爱玲让她身着“一件曳地的长袍,是最鲜辣的潮湿的绿色,沾着什么就染绿了”。就在佟振保眼睛为之一亮时,诱惑的是“用绿缎带十字交叉一路络了起来,露出里面深粉红的衬裙”。
在张爱玲的服饰中,色彩常被用来表现人物个性的载体,对王娇蕊的“潮绿加深粉红”,张爱玲说:“那刺眼的色调是使人看久了要患色盲症的,也只有她能够若无其事地穿着这样的衣服。”色彩显示了王娇蕊有着“自我”意识极强的性格,一如张爱玲在形容白玫瑰孟烟鹂的“白”:“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笼统的白……单只觉得白……她的白把她和周围的恶劣的东西隔开来,像病院里的白屏风,可同时,书本上的东西也给隔开了。烟鹂进学校十年来……黑板有字必抄,然而中间总像是隔了一层白膜。”她同时赋与了孟烟鹂“贞洁”的个性,但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