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他与秀卿分别服毒,彼此再无蒙面,但既然他未死,想必秀卿也仍在世。
“真是可怜。”凤兮幽幽望着他良久,意味不明,暗藏怜悯,蓦然开口时,费忠仁心底莫名拔凉,又听她道:“你确有一子,但因毒酒药性,生来残缺,便同你一般只适合出入宫闱了……你且回忆回忆身边有何人脖颈长了红痣?”
费忠仁怵然惊了,自然不知乱军入京那日,凤兮已从他肩颈衣衫破碎处窥伺有同样胎记才大胆猜测,他只是径自回想,直至蓦然脑中窜出一人:费刑。
话到此处,多说无益,费忠仁已明白日后为谁效劳,往何处使力,就算为他大半辈子的苦,为报奚家的仇,为了这唯一残缺的血脉,也应与凤兮站在一边。
而凤兮,却从费忠仁话语中又生了别番猜测,心里有了主意。
临分手前,费忠仁似是脑子清醒些,又问道:“王妃如何肯定奴才便是费尽全,单单只凭一副丹青,一颗红痣?”费忠仁多年小心翼翼,刻意练了左手字,营造出左撇子的表象,这丹青字迹断不会与他左手字如出一辙。
凤兮噗的嗤笑:“其实费总管您扮的真是很像,一言一行不露昔日文采,别说一颗红痣,就是秀卿本人在此,想必对您如今相貌也难以辨清,更何况本妃道听途说,又岂会如此笃定?”说罢,挑眉,眯眼,口吻忽然转柔:“其实……我都是瞎猜的,事实也是你刚才亲口说的。至于是真是假……除非你有通天的本领,否则我今日一举必定能断是非。”
一句出,杀意增,血光残。
由骨子里溢出的瘆通体贯穿,恍然间,费忠仁脑中蹿出一幕——奚云帝登基前大婚当夜,也是在夜深人静时,他与景凤兮谈条件,首次见识了她的残忍乖戾,如同致命的毒药淬入骨髓,要挟、算计、谋害、怂恿,皆发,一股脑冲向敌人,夺魂噬魄,毫不留情,令他总以为手握一线生机,幡然醒悟时才知那是刻意营造的海市蜃楼,直到见血封喉才望见周身圈套。
如此说来,那时凤兮的毒辣性子便隐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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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云: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此番不论用兵作战,亦可用于攻心之术。
第二十九章
中启元年十月,入秋见凉,北方履传捷报,诸城不堪一击,连上峰困守最北处香洲,束手待毙。
承奚王府中,凤兮一早接到消息——这是数日来唯一一封象征他即将凯旋的书信。寥寥数语间不乏体贴关怀之语,不提战前如何辛苦,只言归心似箭,思妻甚厚。
凤兮反复细读,看着心里暖烘烘的,那猜忌,那嫉妒立时消散,心坎里哪还装得下什么“新夫人”、“美娇娘”,只欣慰于此时此刻他能做到绝口不提旁人,字字句句皆显示唯她足矣,这便够令人心揪心软的。
即刻吩咐下去,令下人着手准备,王爷要回府了。
十月末,在香洲兵尽粮绝,苟延残喘的几日里,城中百姓怨声载道,且连家强壮的根基已呈败象,哪堪与调遣部署周详严密,士气如长江后浪推前浪般的虎啸营,即便数声呐喊叫阵已足够令守城将士胆战心惊。
但不料城破之日,大军挺进,惊见粮草焚烧血光满天,百姓庶民尸横遍野,除了数名躲于暗处早已吓破胆者,赫然望去荒凉满目,哪还有昔日赋有米香之称的香洲之韵。
死城,人亡,幕后主使连上峰不翼而飞。
这一战守方惨淡,攻方雷霆万钧,不出几日此消息已传遍天下,承奚王嗜杀成性,狠洌残暴的名声飘扬在外,后被民间称“一面天之将,一面勾魂者”。
消息入了京,朝野为之震动,除了丞相、西平王默不表态,其余众臣皆联名上奏,禀承奚王屠杀罪行不容于奚朝,不容于天下,奚献帝只道此事还要听承奚王亲口解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连上峰一日未获,一日令人难安,尤其是连上瑾。
连家几辈铸造的根基,于几年间毁于一旦,连上瑾欲重振,遂令诸亲信留守各城,以连家之财助战后休养生息,趁此重铸连家声明,挽回百姓庶民之心。此事呈禀朝堂,众臣分了两派抒表己见,一派称连家罪有应得,连上瑾既已为谈家人,但先夫与弟皆为乱臣贼子,决不能再放任以此女为首的连家;另一派称连上瑾可大义灭亲,当为妇女之典范,日后必能克尽己任。
以往有罪臣女眷被纳为妾的先例,明里暗里的屡见不鲜,不过多日不问世事的尹太后却在这个当口给凤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