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落到玉盘上,听得人慵懒微醺。pingfanwxw.com溯央纤细嫩白的手指拈起水面上漂浮的鲜红花瓣,温热的水笼着尚冰凉的身子,别是一番惬意。
却听得门扉“咔嗒”一声轻响,溯央向来惊警,从迷思中回过神来,身子往水下一沉,一双秋瞳紧盯着房门的方向。那雕花木门“吱呀吱呀”地轻轻开了,未见着人,倒是先有一声极是轻薄的浪荡话儿飘了进来:“浴罢华清第二汤。红绵扑粉玉肌凉。娉婷初试藕丝裳。凤尺裁成猩血色,螭奁熏透麝脐香。水亭幽处捧霞觞。”
溯央虽然在宫中长大,但自小并不像旁的公主格格一般被嬷嬷严加管教着,平日民间小说也私下里看过,心里知道这是碰上采花贼了。她到底不过十几岁,心里一阵慌乱,只觉得滚在温水中的身子一片片地冰冷。待要起身,又知道已然来不及了,好在水里花瓣极密实,又有绵绵长发作遮掩,一时半刻的对方是占不了什么好处。
溯央强自镇定了下来。听这人未见人影,却先念了陆游的诗句,想必是个自诩风流的采花贼,不会强力相胁。与其奋而反抗,不如拖延时间。螓希研究完菜谱,自然会赶上来,那丫头乖觉,到时发现不对,定然会叫人来。想到这里,溯央的心才一点点定下来,扬声道:“放翁的诗,倒好像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罢?”
对方静默了片刻,发出一阵朗朗的笑声,随即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闪了进来。溯央的心一紧,身子自然而然往下一沉。抬眼见此人一双凤目,春光粼粼,形容清秀周正,手持一柄剔透的玉骨扇。腕儿轻摆之间,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怎奈那眼里桃花太重,无论多少翩翩风度,也掩不住“采花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在下采花无数,倒是头一次看见姑娘这样镇定自若的。”那白衣男子说着,拿扇子轻点朱唇,流波婉转。
溯央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脸上依旧毫无惧色,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这采花大盗真是瞎了眼,居然不知道她御赐郡主的身份便来夜探。自己若是出言提醒,是否能够保得无恙?
正自思量,那白衣男子一展扇子:“在下姓花,人送雅号盗香小帅提花公子玉面郎君,大名花乱来。姑娘这般有趣,可否告诉乱来芳名?”
花乱来……溯央嘴角一抽。她道:“我叫黛赐。”
“带刺?看来是专克我花乱来的了。”他也不恼,笑道,“姑娘贵姓?”
溯央心里一动,不疾不徐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当今皇上姓什么,我便姓什么。”
花乱来一怔,随即笑得更加销魂蚀骨,“莫不是金枝玉叶?在下盗过大家闺秀窃过小家碧玉,就是没碰过金枝玉叶。今日一见,倒是不能错过了。”
溯央微微颦眉——看来这人有恃无恐得很,若是表露了身份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让他更有兴趣撩拨,何况若是传将出去,有亏夫家的名声和皇家的身份。溯央莞尔一笑:“花公子笑话了。小女子可不敢攀龙附凤,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我与皇上同姓,岂不是姓黄么?”
花乱来略一思索,不禁调笑道:“好一个有趣的妙人儿……管你带不带刺,乱来都要先采了再说……”说着,便一步步挪近。
溯央先是一慌,随即不由轻皱眉头。她何等精乖,只发现面前这采花贼一步一步挪得极慢极慢,脸上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似乎志不在采花,倒像比她更想拖延时间。她心里激灵灵一个寒战——莫非这人不是误打误撞来的,而是出于什么目的,被什么人唆使而来?
这般的青天白日,若有人进了来,瞧见眼前这一幕,便说她是清白的,那名节也是毁了。想要毁了她名节,却又不让她真丢了身子的……除了她那一位夫君,还做旁人之想么?
是,陆圣庵身为她的夫君,自然不希望她身子被强人糟蹋了去。可若是她名节尽毁,他虽不能休了她,却也能顺理成章地冷落她。让她独自在小屋里闭门思过,让她不得插手家中的事务,让她不能探得他与七王一星半点的消息。那时,她这颗太子党的小小棋子,自然也就无法再动摇七王党的情势。
他够聪明够无情,便只用这么一下,足以令她四面楚歌。
可他有没有替她想过——她父母双亡,从来不得夫君的欢心,如此一来又失了被太后利用的资本,还剩下什么?他真真如此狠心么,要让她连最后的不受狂风暴雨侵扰的容身之处也要赶尽杀绝……?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要退,还能退到哪里去?……
心里仿佛被插进一根根极细极细的针,钝钝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后,又是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