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雨水天想等雨停了再回去,几乎不可能,因此竹翡坐了片刻就穿上蓑衣离开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离去,石大娘又气又心疼,无奈之下,只能以手作拳,锤了锤闻重枝。
“你瞧瞧你!非将人家往外推做什么?人家姑娘若是心中没你,能跑到你身边来吗?你这是糟践了人家的心意,你对得起他这些天的照顾吗?她在人家做事,受尽苦楚,月钱又能有多少?几乎天天找你往家里写信,为的难道是你那张纸那几个字吗?你怎么就不能壮着胆子把人给娶了!”
徐大娘抱怨了许久,闻重枝一言不发,任由她打自己发泄。
可徐大娘知道,自己抱怨的不是儿子,是自己。
是她无能,才让儿子陷入现在这境地,才会拖累儿子,让他好好一个举人要龟缩在这小县城里,任闻家人欺负打骂。
见母亲安静下来,闻重枝才缓声开口,“娘,我们不能连累人家。竹翡姑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似她这般的人,日后都会指给管家或是得力的下人做妻子,就算她同意,她的主家也不会同意将她许配给我。若叫人知道她做事的时候分心跑来看咱们,还会让她落人口舌,这不是害了她吗?无论她跟谁,都比跟儿子强。”
更何况他已经坚定决心,就更不能连累人了。
徐大娘哪里不知道这道理?
正因为知道,正因为知道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她才更加心疼儿子,也心疼竹翡。
她做不了别的,只能靠在儿子肩膀上失声痛哭。
闻重枝轻轻擦去母亲的眼泪,看向昏暗房间里紧闭的大门,仿佛看到了一条没有半点希望的路。
很快他就连娘都顾不了了,哪里还能顾得了竹翡?
不过这一回,的的确确是徐大娘会错意了。
竹翡去闻家找他们,当真只是为了送一包蟹粉酥。
因此回到客栈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少不得遭到春灵和竹青的笑话,“这个天还出去,就算是王妃吩咐的事,你也未免太上心了些。”
王妃对她们素来宽容,哪里就到了下雨天也要外出的地步?
竹翡向来沉默,听到这话难得解释,“我对家里人记忆不多,但记得我娘去世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我爹想给她买一包点心,路上冲撞了贵人,被马车踩踏,人还没送到家就没了,我娘也没能等到那包点心……前些日子我答应过徐大娘要给他送点心的,不能食言。”
那时竹翡还小,后来家中为了生计,便将她也变卖了,还好买下她的是主子,从此她就再也不需要过那人下人的日子。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春灵和竹青脸色一变,纷纷上前道歉,又让她节哀。
竹翡看着关切自己的二人,笑了笑,“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与从前大有不同,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见她果真没有因为这事而伤心,竹青才松了一口气,继而问道:“既然这般,你为何不让王妃救他们母子?也算全了你的念想。”
她们这些人哪能没点遗憾?
既然有机会,都想将遗憾弥补上才好。
“王妃有王妃要做的事,没有让王妃为我圆了遗憾的道理。”竹翡摇头,固执得像个小老太太。
对闻家,她会尽力帮助,但也只是她的绵薄之力,绝不会麻烦到王妃头上。
正因如此,竹翡去华檀房间回话的时候,将自己送点心的是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只是半点没提及自己的过去,听得竹青和春灵心头酸涩,但又想起竹翡的话,便没有戳穿她。
竹翡道:“外头雨势越来越大,我沿途敲过几家门,那些百姓都说往常应当派人去河堤守着了,不过我去河堤瞧了一眼,堤坝上并没有官兵驻守,水势倒是越长越高。”
就连她都能看出来的变化,官府没有道理不知道。
华檀脸色突变,不由握紧茶盏,“若是堤坝无人驻守,一旦决堤谁来通知那些百姓?”
春灵考虑最多,她道:“会不会上游水闸不开,下游就不会决堤?毕竟章水县水路四通八达,上面的人轻易不敢将他淹了,所以章水县的县令才不怕。”
她说的不失为一种可能,但华檀只问了一句:“确定上游有闸口吗?”
若是没有,眼下就是在与老天豪赌,赌的还是章水县所有百姓的命。
竹青最是乐观,说道:“那些百姓比咱们还要熟悉章水县的事,看见这样的天气,应该也知道要往哪儿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