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椭圆的石炉,这几十个炼硫黄的大炉一肚可吞下几十吨矿石和煤块。山脚下有一条电瓶机车铁轨,用来专运煤和矿石的有轨车道。炉台上有开炉盖的,那炉口中喷出一股呛人的浓浓青烟,原本路下是一涧很深的沟壑,因矿山修建后,大量的炉渣都排放于深涧之中,长年累月,深涧被填为平地。
铁剑望着这样恶劣的环境,结合刚才陈松“路走对了,门进错了”的话,心中免不得有一丝懊悔,但铁剑横三岔四想不起症结在哪。或许一切都归结到命上,命中有则终归有,命中无则莫强求。现如今,木已成舟,真是蚂蟥叮了鹭鸶的脚——想脱也不得脱,纯粹就听天由命,任命运把自己这只舟掀成啥样,掀到何方,只能是骑毛驴看剧本——走着瞧了。
转一个弯,采煤监区到了。
铁剑来采煤监区是周世恒到政治处磨来的。
铁剑是特种兵排长,人还没到档案就来到政治处。梁翼首先翻阅了他的档案,他以军人的目光,知道这是一块好料。所以,铁剑一报到他就授意政治处让他去警校学习三个月的狱内侦查,回来放在狱侦科搞狱内侦查工作。加之这次闹鹰岩翻车铁剑表现出的英雄气概,更让梁翼刮目相看。但从职业的角度,梁翼知道铁剑还是一块毛坯,炼得好是块好料,炼不好也会惹是生非,无端惹出祸事来。
这种心理正应了周世恒到政治处要人的理由。周世恒说:“像铁剑这样出了校门进军门,在部队提了干,一脚又踏进监狱、劳改队的人,没有在一线带犯人的经验,一下地方就在机关高高在上,不懂基层的苦衷,不了解基层情况,不利于他发展。万丈高楼都是平地起,他一来就在机关束之高阁,纵然是块好钢也应在基层一线淬火,方练就一身韧性。加之一线警力严重不足,理应首先充实一线。”
第三章 “花匠” 四
周世恒的理由十分充分,政治处拗不过他,只好请示分监狱长梁翼。梁翼苦思冥想一会儿,觉得周世恒言之有理,也就允诺了周世恒的请求。铁剑就这样来到采煤监区。到采煤监区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周世恒说了算,他都没和副监区长罗耘商量就把铁剑拽在采煤监区杂工组当管教干事。
采煤监区杂工组在监区凹型建筑的左角一间。这个三十多平方米的长方形房内一左一右放了八张高低床。十六个犯人上下各八人居住在室内。
采煤监区原本就是挖煤的,燃料随手可得。屋外飘着雪花,屋面、房头都铺着一层白雪,寒风刺着脸膛。铁剑平生第一次进入监门。
当教育干事陈松领着铁剑进入监区,那黑漆的铁门“咣啷”一开,铁剑的心随之“咯噔”一下。
采煤监区是一个独立的小监房,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四个墙角都设有岗楼,这里驻扎着武警的一个排。整个沙拉分监是一个中队的武警建制,兵力配置都以大中队的人数为准。因这里远离武警支队,发生突发事件支队指挥不顺畅,只能配齐配强中队领导。支队领导知道梁翼也是部队带过兵的人,行伍出身,支队领导在中队检查工作,免不得谦虚地说:“部队在这山沟里驻扎,远离支队,部队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严格要求,严格管理。”
部队领导每每如此,梁分监更觉部队干部、战士年轻,有责任有义务带好这支队伍。
进到监内,铁剑心有点怵,这并非畏惧什么,而是监狱在常人心中不雅的形象使然。高墙电网、脚镣手铐,纵然是血性男儿,初来乍到,也免不得心存惊异。
陈松领着铁剑来到杂工组,如此这般交代完,留下铁剑,转身走了。一刹那间,愣在那里的铁剑不知所措。他愣了片刻,掏出花名册说道:“今天初来乍到,我们相互认识一下,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铁名剑,金银铜铁的铁,剑拔弩张的剑。现在是你们的管段民警。”
铁剑翻开刚刚陈松给他的采煤监区杂工组的花名册念道:“嘎鲁。”
“到。”
铁剑抬眼看看名叫嘎鲁的犯人,很显然这是一个彝族犯人,名字那么拗口。
“方智。”铁剑又念道。
“到。”名叫方智的犯人答一声,铁剑又抬眼看看这个看上去十分文静的罪犯。
“吴应泉。”铁剑又点下一个犯人的名。
“站在你面前嘞。”
铁剑没听到“到”字,但看出叫吴应泉的犯人嘴中在说话。
铁剑心惊了一下,这不就是那个自杀未遂的犯人吗?那天周世恒送饭到医院,值班民警报告自杀未遂的名字,正是吴应泉,他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