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nyuedu.com徒儿赶紧应了一声”是喽!”又窜了出来.出了院子,四个徒儿抓耳挠腮地犯愁,”穷乡辟壤的,上哪儿弄稀罕的嚼果去?”小德子想了想,”有了,咱们这么着……”接着向三个师弟如此如此交待了一番,分头张罗去了.
紧挨着土地庙,汉子一家人用村里人家替换下来的破炕席和捡来的秫秸搭了个棚子,这就成了本村亘古以来唯一的买卖家.专营煎饼果子生意的外来侉子,支起来的这个席棚,相当于镇子上才会有的铺面.突兀地出现在穷乡僻壤的二十一里堡,庄户们以为是吉兆.不仅不歧视,反而尽量想法子捧场,尽管主要是以物易物的形式交换,也足够维持生计了.秫秸秆的幌子迎风招展,光腚孩戴着肚兜也帮着大人参与经营,小手洗得干干净净,分明的有别于农户子女的五指杈,瞅着就招人稀罕.
光腚孩从篮子里抻出一棵棒槌果子一撕两开,花筱翠轻轻地打了他一巴掌,”这是秦桧两口子,不能撕开!”
棒槌果子只有天津人这么称呼,别的地方全都是叫油条.为嘛把棒棰果子称作秦桧两口子呢?这里有个典故.说的是岳飞遭陷害死后,汴梁百姓就把秦桧两口子捏成面人经热油炸熟食之,以泄对奸佞的愤恨.为躲避奸佞的耳目,总是把俩面人捏一块抻长了才下油锅,这样打南宋起就有了油条这种食品.
伶俐的光腚孩也知道这个典故,所以说话响亮,”秦桧两口子是坏蛋!下油锅炸了还得嚼了!”咬了一口嚼起来.
花筱翠带有借古喻今的口吻说:”管他忠臣还是奸臣,是两口子就不能分开!”
汉子笑笑,欢快地磨他的豆子,豆糊糊汨汨流出.
四个徒儿分别拿着大葱、半瓢豆面、鸡蛋、酱罐,咋呼着跑来.围观的村民知道有了公事,急忙闪开档子,让四个徒儿近前.汉子、花筱翠、光腚孩停下手中的活计,吃惊地望着这些稀罕物.
小德子用衣服的前襟兜着十来个鸡蛋,”换煎饼!全都换了.”
小二德子将面粉扣在瓦盔里,”纯绿豆碾的,都摊了.”
小三德子放下酱罐,”面酱!全都抹上.”
小四德子打开一张蓖麻叶子,”还有一包芝麻盐,大大方方撒厚点.”
花筱翠一见来了大买卖,眉飞色舞起来,”那来的客呀,这么照应?放下吧,立马就得,几位小爷就等着擎好吧.”
小德子撩起衣襟儿擦着额头的汗,挑起大拇哥指指上方,拿着鸡毛当令箭,带有震慑的口吻说:”告诉你,这可是伺候镇上来的李大管家,他老人家专门要尝你的手艺,你可得露一鼻子.要是伺候的砸了锅,俺们好说,你的买卖可就崴啦.”
花筱翠笑笑不言声,挽起袖子露出白嫩的小手,麻利地搅糊糊,紧接着铛上使劲的蹭油,”吱啦”摊上一张饼.按照程序应该放上果子该抹酱了,忽然看见那十来个鸡蛋,那鸡蛋原本是以物易物的收入,灵机一动又将果子取下来,磕了一个鸡蛋摊在煎饼上.汉子对女人的这个创举,露出惊喜赞许的神情,卖劲地紧拉风箱,炭炉的火苗窜得老高,不由夸赞道:”你的手艺比我还强!”
花筱翠愈发得意,”撒上芝麻盐,多抹点酱,保准让镇上来的爷香糊涂了.”众人大笑.
李元文在佃户面前是个演说家,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德旺是个求知欲极强的主儿,因此管家对他的说教格外下功夫,就在花筱翠为她摊着煎饼的功夫,这时候已经说到”现而今”了,”现而今天下大乱,唯有咱九河下稍运河两岸,独流街面平平静静安安生生.你知道这是为嘛吗?”
德旺是个聪敏人,这么简单的事理安能不知,立马接过话来回答:”那还用问?皆因古大老爷心善慈悲,体恤佃户.百姓安居乐业,这不就天下太平了.”
李元文认为他回答的得体比较满意,”算你说着了.虽说国体早就是民国了,古大老爷那必竟是前清的武举,承受过贤人的教化,沐浴过皇上的恩典,不论怎么改朝换代,古老爷总是上思其君下忧其民.要不怎么叫古大善人呢!”
德旺随声附和着,”那是,那是……”
经过漫长的铺垫,李元文该进入正题了,”所以,古老爷,咱们的古大善人又有善举了.”
德旺马上拿话迎上去,”你老说是今年的庙会……”
李元文得意起来,”哈哈,又让你老小子猜着了!古老爷发话了,特别差遣我支唤一声,今年的庙会再赏你们二十一里堡一块露脸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