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旺不再推让,实则也是想尝尝这馋人的嚼果,究竟是个啥味道.于是狠狠咬了一大口,细嚼慢咽地品味起来,”借你小子的吉言,德旺爷吃了不掉牙,拿一边吃去吧,我有要紧事跟大人说.”花筱翠闻听,赶紧接过来德旺咬剩下的煎饼,把光腚孩搂进怀里,娘俩一道分享着.于是德旺像传达圣旨一样,把准许在庙会上摆煎饼摊的事说了一遍,并指出此举的重大意义.
德旺”吧叽”了两口烟袋,郑重地说:”这一锣你要是敲响了,甭说二十一里堡,整个独流街面都由你吆喝.”随后又把独流镇历年庙会的情景作了绘声绘色的介绍,交待完公事站起身背手走了.
德旺走后,汉子犯了难,甚至连花筱翠也感到是个难题,”给煎饼果子起字号?在天津卫也没听过有字号的煎饼果子呀!”
汉子说:”这么好的吃食,没个字号也确实淹贱了咱的手艺.没听德旺爷说吗,庙会上山南海北各路高手,云集独流镇.这么好的吃食要是没个好字号,叫人家说伯乐不识千里马,丢了古老爷的面子,咱还能在这个地面上混吗?”
花筱翠安慰道:”反正日子还长,让我啧磨啧磨,还想不出一个名儿来.”
村宅家家户户的窗口,稀稀拉拉的亮起了灯光,土地庙内却熄灭了灯火,花筱翠搂着光腚孩躺下了.汉子合衣靠在墙上嘬着烟袋,烟袋锅一闪一闪泛着红光,”真新鲜,儿子还没字号呢,倒给煎饼果子取名起字号!”
花筱翠应声道:”吾儿乖乖就是光腚孩,这个字号有多响亮!别琢磨了,睡吧.”
汉子磕打磕打烟袋躺下了.
万籁俱静,唯有子牙河水波光粼粼,外地来的架鹰小船在捕鱼,桅杆上桅灯昏黄,映在水中,象飘浮的碎金乱银.
一声鸡鸣,不觉东方既白,漂泊在子牙河上的渔家招鹰上架掉棹而航.这些驾小舟使鱼鹰的打鱼人,大多来自西河,西河泛指子牙河西一带的河叉人家.虽然大河里的鱼没主,谁逮着算谁的,可是跑到别人家门口拾柴禾总不大合适.所以,这些打鱼人不乐意和当地人打照面,鸡叫头遍,大都从河面上消失了.大白天在村子后头河面上打鱼属于本乡本镇的特权,不过极少见到,本乡本镇的多数到运河捕鱼捞虾,究竟为嘛谁也说不清.偶尔也有贪恋着多撒几网的西河渔夫,直到天亮才收网,全都是不怕遇上狐狸精而晦气的后生.所幸的是,这种晦气事件极少发生,汉子在家庭基本建设中,首先置办了水缸,河边挑水自然用不到花筱翠.尽管如此,关于二十一里堡有个狐狸精的传说,还是不胫而走.直到若干年若干年以后人们破除了迷信,这种传说才改变了说法:二十一里堡出美人!这是后话权且不表.
接着说这天清早,家家户户还在沉睡着,村落中尚不见人影,突然从土地庙内传出花筱翠尖细的惊叫声:”他爹,他爹……”一阵死一般的静寂之后,听到汉子惊慌失措的叫喊:”鬼剃头,鬼剃头!”
”咣当”一声庙门被撞开了,汉子光着上身跑出来,双手抱头抓着脑袋,但见头上亮光光,一根头发也没有了.花筱翠捧着头发追出,往汉子头上按.汉子绝望地抓住头发扬向空中,头发在空中飘散.光腚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光着腚跑出来抱着汉子的大腿哭喊:”爹,你怎么啦,爹……”
过了许多年,二十一里堡的人仍还认为,汉子遭到鬼剃头纯粹是天意,如果头天晚上能给煎饼起好字号,老天爷不至于帮这个忙.
独流镇最出名的庙宇就是前面已经交待的药王庙,在药王庙举办庙会,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由此也可看出独流镇信奉和企盼的心理.独流庙会气势之壮观,是杨柳青画师创作的重要选题,几乎年年刻板印刷发行,以至独流庙会天下闻名.
这一年的庙会算是空前绝后了,写书人搜肠刮肚的描画,老辈人仍说没写仔细.
那天,迎着古宅搭的是三层大幕的戏台,长宽四丈八,演的是全本河北梆子《秦香莲》,台前观众如云,甭踩凳子谁都看得清爽.戏台一侧,小贩排成行,多是卖针头线脑、布匹成衣,农具家什的;另一侧则是,点瘊子修脚的、剃头算命、售大力丸卖野药的……广场中心是各路花会,拉场子打擂的地方.高低胜负看最后谁的场子围得人多,观着如堵就是胜家,没人捧诚定砸锅了,算不上失败叫现眼.
独流镇在静海界面,按说不属天津卫文化范畴,由于历史的地理的缘由,当地人偏偏把天津卫的玩意儿当成本地土产.单说这庙会上的花会,天津卫有嘛保准独流镇有嘛.要是从历史上追究,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