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常,终于是可以稳妥地守岁了。我却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发呆。在母亲走后,每年的除夕,我都是一个人过,吃了年夜饭若无要务那一定是早早就洗洗睡了,也没觉得无聊。
可是近年来,我正常的夜晚都有频频失眠的状况,到了除夕,耳听着外边炮竹声声此起彼伏,震的耳鸣头痛,怎么可能就这样早早睡了呢?我自卧房取来那把宝贝的古琴,手指拂过,本想弹奏一曲自我慰藉,可惜明显与炮竹声响不搭调,再好的琴艺奏出的曲子也没了意境。我烦躁地将琴撇在一边,喊来负责监视顾尘羽的影卫。
“顾尘羽在做什么?”我随口问了一句。自多方查证,确认他的生母是桃花之后,我这才重新开始提起顾尘羽这个名字,不为别的,而是要时刻警醒自己,他是姓顾的,北周摄政王之后。摄政王事败,可他终究是北周皇室子孙,说不得哪天庄太后倒台,就会有人为摄政王翻案。
血脉传承这种东西,没法选择,也没法改变,关键时刻更是会左右人的想法立场。影卫一五一十回答道:“回禀大人,顾尘羽正在打扫松竹院的回廊。”
我曾经交代过管事,适当安排顾尘羽一些日常洒扫的活计,因此再赏赐他衣物铺盖和饭食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太突兀。至于具体安排什么活计,我没有太上心过问,反正负责送饭的瑟儿每次回禀我的都是顾尘羽日渐起色,身体恢复的很快。除夕之夜,府内上上下下都放了假,除了侍卫们需坚守岗位轮班休息,其余仆人们基本都不再做事,与家人团圆或与朋友小聚,奴隶们也在日落后就休息。
为何顾尘羽还在干活?我不解道:“是安排他的活,拖到现在也没有做完么?” 影卫解释道:“属下看管事早就去检查过,应该是活计都做完了,属下也不懂顾尘羽在忙什么。”
反常即妖,我立刻提起了警觉。除夕夜,人心最易涣散,虽然我明知道顾尘羽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监视的人,他的活动范围也被严格控制,但我仍有隐隐不安。我不了解顾尘羽,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明白他的真实心思,我不能掉以轻心。
比起在房内枯坐睡不着,我还不如去看看顾尘羽在玩什么花样,顺便开始攻心之法。对待一个封闭内心的人,一个刻意不去奢求的人,必须想办法打动他,不择手段。我裹了一件黑色的狐裘,没有大大方方以主人的身份去松竹院,而是与影卫一起,跃上屋顶,先暗中窥探一番。
影卫所言不假,顾尘羽此时此刻的确是在打扫回廊。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这是明显的旧衣物已经洗的发白,裤长不过膝,袖子露着手肘,左衽无领草绳系在腰间,四面透风,裤脚袖口都豁着口子尚未及缝补。
不过这套衣物比起当初他那件仅能*的破裤子,已经是齐整了许多。我早有吩咐除去他的脚镣,所以现在他能悄无声息地做事。他跪在回廊的青石地上,身旁放了一桶水。因为天气寒冷,木桶里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他的双手冻得通红,人却一丝不苟地用抹布一点点擦拭地面,甚至将砖缝中那些经年的积尘都一一弄了出来。每一块经过他如此仔细打理的青砖都光洁入镜,堪比宫中那些一尘不染的殿堂。而这里只是一座闲置已久的院落,平素我根本不来,就算是我经常走动的回廊,也从没有让人如此仔细的洒扫。
我一向都不太看重这种细节,院子啊廊子啊,经常让人踩的地方风吹雨淋的,擦了还会脏,只要没有藏什么害人的机关,何苦难为下人?我现在开始怀疑,管事是受了丽娘的教唆,故意留了什么难题,整治顾尘羽。
丽娘对男人,尤其是长的好看的男人,总怀有一种莫名的恨意。有的时候我开玩笑,问丽娘会不会背地里也恨我,她却不屑地说,我的长相在她眼里与美男子还差了几分。按照丽娘的审美,顾尘羽显然应该是达标的。
我望着顾尘羽伏跪劳作的背影,脑海中再次浮现他的俊美容颜,心神恍惚,便以传音入密交待影卫道:“你换身日常衣物,现身如此这般……明白了么?” 影卫对于我的奇怪吩咐不敢像侍卫那样有任何质疑,事实上他们多是出身奴籍,比自由身的侍卫低了一等。
影卫的训练要求他们对主人绝对服从,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