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孝治天下,儿子不敢比拟历代先皇,也只能尽点这样的孝心了。”
听出来万历声音中的那丝调侃,李太后轻微一叹:“皇帝和哀家是越来越生份了。”
万历眼皮连抬也不抬,呵呵低笑:“太后这样说,如果传了出去,儿子这个暴君的头上又得压上一顶不孝的帽子了。”
李太后的手倏得握紧,片刻后终于松开,伸开的手揉了揉额头,声音有难以掩饰的倦意:“哀家知道你对当年那件事依旧怀怨在心,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你也该知道明白,就算当年哀家做法或有不当,为了这大明江山,宗庙社稷,事实证明哀家并没有做错,时至今日你因此与哀家一直心里有隙不亲,身为母亲,哀家却从来没有怪你一次。”
其时天色渐黑,宫女剪香准备进来点灯,却被隐在门边的竹息一把扯住。
一时之间殿内陷入难言的静寂,太后和万历二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彼此似乎各自沉浸在无尽心事之中。
片刻之后,万历解嘲般呵呵笑了几声,表情冰冷有如秋后寒霜,“……母后想多了,此刻再重提旧事,还有何意义?只是母后自栩一片爱子之心,奈何儿子却是不知好歹,不但不能领情,反而只能辜负。儿子不孝,日后泉下见到父皇之时,到时再一并请罪吧。”
万历阴阳怪气的自嘲如同一记重重铁锤击中心间,锐痛使李太后的手瞬间紧紧覆在胸口,痛苦的闭上眼睛,喘息几口后方才睁开,保养得当的脸在这一瞬间老了几年一样:“皇帝要记恨,哀家也由得你去。今日到慈宁宫,可是有事要说?”
李太后没有看错,万历今天来慈宁宫真的是有一件事要说,只是没想到几句话就已经有了谈崩的意思,这让万历一时之间倒不知怎么开口。
春禧阁再一次隐入长久的沉默中,与此同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剪香战战战兢兢进来点上了灯。
当盏盏宫灯点起时,殿内变得温暖明亮。眼睛黑沉沉的倒映跳动不休的灯光,每个人的眼底好象添了两团燃烧跳动的火苗。
在太后手中长长的佛珠转到第三个圈的时候,万历终于开了口:“今天儿子来,是有一件事请教母后,也有一件事禀告母后。”
移动念珠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李太后心中咯登响了一声,好象心里某处坍塌了一块,刻上岁月痕迹的眼角轻轻抽了几下,眼睛一瞬间亮得瘆人,强行压下心头一丝不安:“哀家是你的亲娘,有什么不能说不能问的,这些年来哀家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好。”
这几句话说的貌似风马牛不相及,可万历好象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带着几丝嘲讽:“请问太后还记得这个块玉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放到案上。
那是一块绝顶美质的羊脂白玉,通体凝脂温润,做潜龙回环之形。在明亮的灯光下,放出淡淡柔和光晕,不用看就是件百年难得的珍惜宝物,就算已有思想准备,在看到这块玉时,李太后的心不由自主的猛跳了几跳,握着念珠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骨节处变得有些发白。
太后神情的微妙变化没能逃得过万历的眼,眼底的火苗瞬间熊熊,声音冷酷:“……太后好手段,瞒天过海的瞒了儿子这么多年。她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她的儿子,太后居然也能来个偷梁换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儿臣被瞒了这么多年,明明是她孩子,硬生生被朕冷眼了半辈子,甚至……有几次差点就死在朕的眼皮底下,”说到这里,万历脸色变得铁青,双眉倒竖而起:“母后处理了她也就罢了,何必连她的孩子也如此虐待,有错也是朕的错,何必罪及孩子,母后明知我厌恶恭妃,还故意这样做,真是让儿臣情何以堪啊。”
眼神终于从那块玉佩上挪开……太后眼角浅浅的鱼尾纹似乎在这一刻更深了几分,“皇帝这话,有些放肆了。”
万历呵呵一笑,“母后刚刚还说咱们是亲母子,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母后就容儿臣放肆这一回,说清了说透了,以后也就没的说了。”
太后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全然不正常的潮红:“她是草原的俺答汗的女人,是新降大明的蒙古顺义王的王妃!她不要脸勾引你做出那种事来,这种祸水本来就是该死!”
“原本就是孽缘,当断不断,必生大祸!为国为家,哀家都认为所做不差!”
双眉完全竖起的万历暴怒已极,胸膛似乎都要炸开,呵呵一阵冷笑,伸手指着那块玉:“朕当然理解母后和张相筹谋这件事时所费的苦心,可是母后结果了她,却不该将朕的儿子送到恭妃的膝下,让朕亏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