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盘问,其实此地不过就是极大之盆地边缘,是将我淳州一府数县、几十万百姓世代苑隔于此、横纵无数天堑的穷山恶水、结界一隅罢了。bookzun.com”
青衣冷不防被人背面招呼,机伶伶一个寒颤,忙不迭地回头觑探,却见三步开外,昂然站立着一个浓眉大眼、体态颇为魁梧雄壮的中年大汉,一尺发束扎带粘附着些许的汗渍,袖口裤腿之上,不掩二分的泥星、八分的土迹。
其人臂弯之间犹挎盛山收海的偌大竹篮,横为密篾,纵为粗箍,可见得编织之人的用心精细,里面又摆搭着一柄梨木黑铁的锄头,晃悠悠欲破土耕地,抖兮兮要犁石开荒,那刃锋之上尚粘有不少的草根末屑,更显锐利快劈的本事。
青衣耳目甚是分明,听得汉子说道所谓“三十千里之遥”云云,心念一动,忖道:“我昨日与前日俱在翻阅这淳州府的地方史志书籍,记得在末卷‘制仪更迭大事记’一章中,曾见闻一则与此地的计算测衡相干的故事,说道数代以前,淳州上下尚有‘万’、‘百’的量度数列,本代郡侯执政四十年前,依旧不变。
但四十年后,却陡然颁布莫明法令,严规酷律皆是禁止此二字的本来用度,悉数要以‘十千’和‘十十’取而代之,便是年号也由‘正训’换作了‘汉胡’。如此蹊跷,无比怪异,只是其中究竞有何原委,却不得知晓。”
青衣举目四望,不觉叹道:“这般看来,这里果然还是淳州府的境域之内了?所幸逃得道人毒手,未曾轻易被接引出去。”他正胡思乱想、自我揣度,却看汉子撇下竹篮锄头,甩开袖子横竖拍打甩荡一番,去了泥土灰尘,便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二话不说,伸手将自己轻轻扶下床沿,就如同端台拿凳一般,一双小脚正合于布鞋之中。
青衣颇为惊愕,暗道:“淳州府民风彪悍凶猛,是以才被天帝厌恶,放逐于这牢房盆地之中。虽然自暮夜入城以来,未曾上街亲眼见识考证,但却领教过其辖制之下、狉县乡人的厉害,蜂拥攀爬、掷石放炮,不然怎会逼得筝船狼狈逃窜,却撞上了天梯大树,从而生出这许多的是非?只是此人形象举止大异传闻,农夫装扮之下,不失道理和蔼,怪哉,怪哉!”
大汉笑道:“一日不能挖掘得大湖,便一日不能离开此地还家。露天而眠,床铺马虎不得。”于是挼起袖子,两手分扯散开的被褥套角,抖擞开条条褶皱,垒实铺叠,竟是四四方方、极其平整爽净,没有半分半毫的马虎。稍时看他双臂平展,努力伸却一个长长懒腰,似乎颇为惬意,笑叹道:“即便被郡丞大人看见,他也无话可说了。”
青衣甚是不解,忖道:“难道郡丞也会时常过来探视么?挖掘大湖,果真是好大的一个工程,却不知有何用途?”见前面不远有一块青白银闪的巨石,石上刻有台阶,想必是攀爬得人渐渐多了,阶上竟残留着几个轻浮浅薄的足印,大笑不一,颇为真切。
大汉笑道:“娃娃们又有哪一个不是好闹爱玩的?见得山石树木,俱是要攀爬得上面游完嬉闹一番的。你这小儿看似老成稳重,却也不该压抑稚齿岁月,苦苦遮掩自己的灵动秉性,此时不妨也放开胸怀,索性上去叹赏呐喊一通,其时自然别有风景、犹然快活。”青衣微微一笑,依言石阶而上,角度不同,高度更甚,正是“举目一往扫千里,呼吸犹刮百里风”了。
却见西部河岸之上,竟似有着许多的披笠巨人,青衣大是诧异,搭将手篷踮足细看,不由莞尔,原来不过是寻常农家耕作汲水的踩踏撷风二用车罢了,只是扶栏之上未曾见人,风叶也被折叠拢收,想必还不曾使用。
这无数的水车层层沿袭排开,如一字长蛇,环江成弧,真是无边无际,不能计数,颇为巍然壮观。所以水车之后,被挖掘着极大的一个洞穴,虽然尚显浅薄,那民伕立于其中,担土挑岩,无需竹梯木楼便能跳越上地,但目测其方圆广大,约莫十余里或是不止。
大汉笑道:“我们淳州府民虽然有云有日、星月不缺,能果腹,得秋衣,但是不可与外界往来,终究还似盆中的夜郎、当车之螳螂一般,莫若自大狂妄,即是枉自菲薄。所幸郡丞大人睿智英明,道‘弱水灌江,你我无奈。倘若江水不复存在,这道天堑自然废弃,再无大用’。
我等只要听从他的命令,齐心协力,群策合谋,将这再世之湖的伟业铸就成功,再用三千台水车日夜运作,不消十日,定然能够将江中的弱水汲移至湖穴之内。其时再来观看,便是一幅江道干涸、土地坚固的情景,就是不更人事的三岁幼童在上面跌撞行走,也断然不存溺毙之虞。”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