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人好不失望,便见木梁之上,每隔二丈约余,便挂着一片水粉抹红的亮纱,轻而不薄,光而不透,纱下放着楠木裕桶,依旧水气袅袅,香气浓浓。28lu.net
青衣大是惊愕,忖道:“不是说这里本是供奉藏却铁钺法器的阁楼么?如何装扮得竟似一个颇大的澡堂浴室一般?不过这也好歹有了庇护,不能轻易被人察觉。”
心念如是,脚步不觉便放快许多,看着阁阶风屏之后隐约有璀璨之色,不由喜道:“那彭山铁钺既然不是寻常的兵器,自然灵性昂然,或有神茫佛光,莫非正是放在那俸台之内。”以为从此探得了宝贝的下落,顿时欢跃不已,便借着那无数垂纱、累累木柱的密密遮掩,踮着脚尖,一路小跑疾行,来到了最后一个红漆大柱之后。
他初为入室的盗贼,虽然听得商皓公的劝慰说服,但毕竟不能难耐忐忑惶恐之意,本就谨小慎微的性子更是甚然昭显。青衣暗道:“既然有宝,如何却没有护宝之人,莫非是因为天色已晚,他自己先去睡了不成?”
方要探头觑窥,却听得屏后传来动静,分明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心中蓦然一惊,慌忙贴身附壁,胸中狂跳不已,一时动弹不得。稍时心平平复,叫苦不迭,念道:“果真是有人守卫,如此以来,急切间如何能够下手?”
他自顾疑惧不定,失魂落魄,有意凝神静息,也好揣摸心计、思忖出一个合用的法子,却正合了“福无双降,祸不单行”的古话,便听得轰隆一声,风屏陡然倒地,从后面窜出一条小犬,朝着青衣隐匿的木柱狂吠不止。
青衣不觉心惊肉跳,定睛观看,赫然便是一只魍欲鬼犬,只是毛色更加灰暗一些,龇牙咧嘴、鼓目嗅鼻,相貌也比郡丞府中的那一只凶恶、狰狞了许多,所幸它脖下除了无刺五行拴之外,尚系有一条角麟玉石串构的锁链,被一人牢牢扯住,不能挣脱。
再看拽犬之人,端端蛾眉柳目,分明朱唇白齿,高鼻求精落致,小脸更是风流,正是生得凝肤玉脂,宛如夜间明珠,堪称长得沉鱼落雁,一头秀发黑亮无比,顺垂间披肩而下,青丝飘香,惹无数男儿牵梦断肠。
青衣不觉瞠目结舌,惊道:“这绝色的女子莫非适才沐浴而出,自有芙蓉之清、百合之纯,只是为何穿着朝堂之上的郡侯服饰?”惊慌之下,手上的戒指无意轻轻撮磨,向着另一个方向不觉转动,便看着身体渐渐长大,再也匿遁不得,只好从红漆大柱后面羞涩转出。
那女子愕然一征,旋即冷笑道:“不想当今世道果然变化甚快,你一个乳溴未干的小小娃娃,竟也懂得偷香窃玉,偷偷跑到我这浴室觊觎美色?”
青衣脸色顿失,忙不迭摇手道:“姐姐误会了,我……我……”支吾得半日,不知怎样应答,心道:“难不成要我与她说明,不过是以为此地尚是藏有彭山铁钺的所在,因此与一个八旬白发的老翁通谋共行、入宫盗宝不成?”
那女子看他神情张惶,哼道:“我白日化作男儿身体,处理这淳州府的一应事务,无论巨细大小,皆要批奏阅折,反反复复之下,好不辛苦,好不烦恼。唯有每晚月色极阴之时,四十九个大桶依次沐浴之后,方才能够还得三个时辰的女儿真身。你知晓了这等秘密,难道还想活命么?”
青衣甚是骇然,暗道:“原来她就是淳州府的郡侯、这宫闱的主人,只是这白日换阳成男,夜里回阴变女,却是怎样的一通奥妙?怪哉,怪哉!”听得郡侯出言恫吓,不敢大意,只待她稍有恶意举止,就要转身奔跑。
郡侯看他两手紧攥,双股颤栗不已,嫣然一笑,清声道:“想必你的心中正在骂我这妇人无比的毒辣,说道面对着一个七年八岁、尚不能完全更事的小小娃娃儿,又如何能够这般的蛇蝎心肠,苦苦要下不赦的毒手夺取性命?”
说着喟然一叹,便似无穷感慨,又道:“其实我纵然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看你可怜也好,赞你可爱也罢,亦是没有办法饶你,否则怎样善后、如何妥当处置?
须知小孩儿的口舌最是天下松懈之物,不严不实,莫说要用棍棒巴掌逼吐真相,准是一用一验,就是依着那些软法子,如给你一个拨浪鼓儿、一块粘糕糖、一句好听的话语、一件漂亮的衣裳,也是悉数都能撬开小嘴,所谓‘孩儿的口,缺盖的斗,随意取用不发愁’是也。
偏偏娃娃十个里面却又八个是好闹活泼的脾性,只要吐出第一个字,后面更是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万里长城,绵亘不断的了。”言罢,将手中的链条松开,便看魍欲鬼犬低头举目地咆哮起来,做势就要扑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