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首轻摇,俨然一幅不满抱怨之色。
杨起甚是怔然,不觉往祁恬探去,却看她瞠目结舌,亦然举目移来,竟与自己是无二的心思,皆道:“它莫非也爱引火做食、弃生求熟么?只看方才那一番点戳品尝的举止,若是臆测无错,分明就是在试量麂肉烹饪的火候了?”
杨起一手握住干莫小匕,惶然防护之下,手心握捏之处本是冷汗涔涔、粘稠不已,此时见得白熊竟有兽中风雅、四足文明,未免有些轻松懈怠,轻轻将匕首揣回怀中安置。
祁恬瞥见他的这等动静,心中会意,卸了玉月弓的执意行使,一手伸指比将勾画,就在地上写了“半妖”二字。杨起恍然大悟,忖道:“不错,莫非此独角巨熊经过多年累世的修炼,在吸收日月精华、吐纳涵养之后,已然铸就得一颗元神内丹,具有常人意识么?虽然还未曾幻变人性,但饮食用度已脱离蒙沌禽兽之道。”
便看白熊围着盆柴篝火细踱慢步,虽是不曾忌惮火苗窜跳,但炎苗勃旺之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杨起暗道:“自古百兽畏火的道理,正是颠沛不破,即便你是什么半妖,想必也不得无所忌惮、火中取食吧?”
却见它左顾右盼,就似有了主意,一双前爪拨弄地上的石头,如踢球拨浪一般,三两下便将火扑灭了。待其中柴烟熄灭,不熏不呛,竟张口露出森森白齿,将窜麂木架随意叼在嘴里,动作甚是娴熟无疏。
杨起与祁恬极其诧异,欲言又止,却又哑口无言,犹豫窥探之下,便见那独角巨熊一摇三晃五悠七摆,已然到了洞外黑暗之处。杨起讶然道:“它相貌奇怪,举止更是迥异无比,这等机巧灵敏,还真与神兽差不多了。”
祁恬眉飞色舞,拍掌喜道:“难怪它先前裂牛碎尸,想必是要放在锅盆之中油盐烹制,后来看得牛的主人追赶,不及动手,只好作罢!”转念一想,不觉摇头叹道:“不对,不对,它连那许多的枪叉猎户也未有半分的恐怯,身长力猛,又如何会仓促躲避水牛的主人?”种种疑窦,悉数堵塞心胸,二人尽皆按捺不得好奇,也顾不得害怕踌躇,便从石穹上爬降下来,跳出山道,望着远远的一处白影,唯恐丢失踪迹,急忙便追了过去。
孰料此大熊极其谨慎,端端放着脚下的小路不走,偏要往那草密丛深、人迹罕至的泥石土坡之上行动攀登。所幸杨起自幼翻山越岭,随着樵夫药农采摘药草疗材,手脚甚是轻捷迅速,一旁的祁恬也是假男伪雄,越树纵墙,无所不能,如此一来,这悬崖峭壁、坚峰强丘,虽是跌宕坎坷、履足艰难,却也不能阻隔、拖延得两人。
一熊二人前后相垂相衔,或急或缓,忽快忽慢,倒也月夜浪漫,自得其乐。走约多时,揣摩得数盏茶的工夫,便看那白熊转过一处壁凹,瞬间消没了痕迹,继而听得隔壁隐约传来磨刃削兵的锐钝交杂之声。
祁恬奇道:“它在做甚?”脚步催促飞急,便要奔赶过去辨识究竟,却被杨起一把扯住袍袖,低声道:“鲁莽不得,这独角巨熊既非凡物,切莫焦躁冒进才是。”祁恬微微一愕,眼波流转,好半日回过神来,盈盈笑道:“是了,好歹你也是五成半色的干莫剑侠,此时便依从你的吩咐就是了。”
杨起甚是无奈,叹道:“这话却是大大的不敬了,又何谓五成、莫名半色?你若要诚心夸赞,只需万福施礼、垂眉顺目,只说我是那待磨候琢的上好璞石、唯望伯乐的千里宝驹即可。”
祁恬扑哧一笑,挤眉弄眼,低声呸道:“好一个不知羞臊、厚长脸皮的惫懒无赖,我不过给你一个梯子,你就不识得天高地厚,嚷嚷着要往兜率宫径直攀登、成仙成道么?”
杨起笑道:“如有梦想,总比昏噩一生要好。即便狂妄,却更胜自惭形秽、枉自菲薄无数。”言罢,握住干莫小匕,待其化作三尺青锋,便一马当先,蹑手蹑足地往壁拐探去,示意祁恬默默跟随。
二人轻笑微趣,但虑及独角巨熊的暴戾彪悍,却是依旧难以掩饰胸中的不定惊惧,一步一逼,一足一探,细细密密为营作寨,果真用上了八分的谨慎、十分的戒备,终究转过了山隅,倒也平安无事。
两人方要说话,只觉得迎面刮来一阵清风,寒意彻骨,凉可透心,侧避之则隆隆贯耳,做势欲聋,正迎之却恍恍凝气,多有窒息,好不强劲使然。杨起背对逆避,护在祁恬身前,待风消止动,回头细细打量之下,却是到得了一处松柏层叠、涓涓流水的峰顶,罅隙山口之处,莫怪风起云涌一般,难以抗抵。
大熊立于一块极大的岩石之上,咆哮吼叫之余,尚左顾右盼、张望不歇,额上红角正在壁上往来磨锉,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