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抱拳而立,或是摇头叹息,或是无可奈何,或是神情疑惑,中间有那几个刻薄偏激的,交头接耳,颇为不屑。kanshuqun.com
内中一个汉子,体态魁梧,却心眼狭小,被人唤做针缝虎的,有意无意道:“这两个娃娃吵闹得如此凶狠,实在有些诡异,莫不是住了一流的客栈,却发现囊中羞涩,便故意生事胡闹,也好拖欠一晚的宿资不成?”声音虽然压将得颇为低微,却也能够听闻分明、辨识真切。
杨起亦是踌躇不已,暗暗叫苦不迭,念道:“他二人扯定我来评断事理,好不叫人为难。我既无判案如神、还原真相的大才学识,又无搜寻线索、抽丝剥茧的堪验本领,如何担当得如此重责。”犹豫再三,始终拿定不得主意。
祁恬窥破得他的心思,再看凳上的清风、红孩儿二人,一个正是鼓腮嗔目,真相不得便不依不绕,一个偏偏搔首挠耳,冤屈不清则无干无休;偶尔相觑,触目尽皆赤血仇向,哪里还能寻觅得半分结伴的情意?间或嗟叹,怀中俱是义愤填赝,如何揣摩得几丝患难的恩义?
于是遂咳嗽一声,勉强劝道:“包裹既然失去,权当是破财消灾好了。你们的药材本有九天之精奇、黄泉之玄妙,最是治疗天下各种疑难伤患的灵验之物,尽力吆喝,多多卖些,不过三五日,这损失便可悉数补回。”
一手轻轻伸出,朝着青衣背部点弹一二,使将一个眼色,忖道:“你平日里读了许多的书,此刻何不从肚里倒出一些墨水,说上一些宽慰释怀的言语?”却见他咧嘴一笑,故作无奈之状,不禁有些颓然,暗道:“孔孟伦理之学,终无大用。”
她有如此的念头,正是功利使然,可惜委曲了文化内涵,竟与探案知识、好言好语混淆一谈,倘若教举人、秀才听来,却是一桩天大的冤枉,莫不要恸哭甚然,引得六月飞雪、鬼哭神嚎。
自古文人读书,皆以伦理为“人”之标准,不同禽兽;以道德为“生”之根本,区别草木;莫不尊孔孟之说为纲,奉仁义礼信为常;如此放之大国,谓为“忠”,生“廉”和“诚”;缩之小家,为“孝”,生“敬”、“仰”。
这般累积渐厚,随着岁月过去、春秋东流,终于凝成体系,便是“文化”,又称“纹化”,抑或“人化”罢了。那商贾买卖、采药医病、农家耕作等等,只是“常识”或“技艺”,再传许多世,又叫做“知识”、“科学”罢了,与这“文化”本是天壤之别。
“文化”可以成人,知友爱、辨廉耻、识善恶、清是非,“知识”虽好,却无此功能,不过造车舟以疾步履、养蚕桑以织彩衣、驯牛耕以拓农田云云,所以到了后面的某一世,便有那精明算计却追逐不良利润的奸商、医道高超却胆敢草菅人命的大夫、鱼肉稻麦却添假抹毒的乡人。
倘若将“知识”或是“技艺”精湛之人,纳入“文化”之士,委实大谬也,定然阴阳颠倒、乾坤失和,好好的秩序规则陷入混乱亡苦而不自觉自醒。
红孩儿眼波流转,轻轻拍敲桌子,忿然道:“我光明磊落,如何受得这等委屈?这小道士倘若不能得到金钱,势必还要胡搅蛮缠,实在叫人烦恼。”
清风道:“便是你无辜,却也开脱不得责任。”此言一出,众人甚是不解,追问情由。
他不慌不忙,解释道:“他自言肾气衰弱,每晚必会起来小解更衣,便争吵着要睡在床外一侧,最是靠近闭锁门户的所在。莫说此案是匪人说为,便是真有什么厉害的外贼潜匿盗银,他未曾察觉得丝毫异样的动静,便是大大的不该。也罢,就算银两不是你拿的,我无凭无据,污赖你不得,但仅仅依凭着这一条,你也是责无旁贷、尽力赔偿才是。”
杨起微微一怔,暗道:“他先时还叫囔拼命,口口声声咬定红孩儿是窃贼的身份,如何转眼之间,这话风语息又陡然变化、自己便软将了三分?”
转念一想,似乎揣测得其中的道理,不觉莞尔,自语道:“是了,他虽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童子,也算得神祗出世、纯阳历凡,但毕竟年岁幼嫩、尚是稚齿,脾性不同弱冠之人稳重厚实,自然就如那三月的春天、孩儿的颜面一般,变化无穷。
倘若堪堪正在怒气潮头、愤然骇浪之时,想必难保神智清明、心志淡析,一旦变得模糊,多少就有些不可理喻,看着嫌疑就是真凶,便如方才一般拽着红孩儿胡乱吵闹。此刻他渐渐清醒平复,能够合理思忖、仔细辨析,无论如何也得预备一个台阶才是。”
红孩儿哈哈大笑,拍掌道:“依你所言,便是责难我因为困顿无比,一时睡得沉闷迷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