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隐隐恐慌起来,放眼四顾,却忽然看见萧谏站在正对殿门不远处的空地上,并没有戴御赐的青铜面具,怔怔地看着自己,容颜明朗舒雅,眼神清冽温柔。他自从下过了潞州的水牢,因为畏寒,这暮春时分,也裹了一件朱红色的厚披风,上面绣着黑色的凤凰图案,和着柔软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地拂动着。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赵元采道:“箫箫,你好了?”
萧谏道:“我昨天就能起来了,见陛下忙,没有来打搅。”
赵元采对他伸出了一只手,唤道:“过来。”
萧谏依言沿阶而上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赵元采道:“这两天病了,乖乖地没有干坏事儿吧?”
萧谏道:“干了。”
赵元采道:“又干什么了?”
萧谏微笑不语,赵元采叹息一声,道:“今天这太原城和皇宫,静得渗人,这是怎么了?”
萧谏道:“太原城地底下有东齐五万兵士的魂魄,他们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中了诡计被生生活埋,想来怨气甚大,渗人也是应该的。”
赵元采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道:“你是在埋怨我吗?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能怎么办?”
萧谏道:“没有。陛下也不用怎么办,两国之间的战争,死伤在所难免,胜败也是兵家常事,谁也不用埋怨谁。”
赵元采扳过他的脸细看,道:“你的气色还不是很好,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萧谏道:“因为我紧张。”他话音甫落,赵国的皇宫四处远远地忽然升起了数枚烟花火箭,在空中噼啪噼啪地爆破开来,散作漫天花雨,五彩迷离,如梦如幻。
赵元采转头怔怔地看着满天的繁华缭乱,沉声道:“不年不节的,放什么烟花,这是谁干的?箫箫,这是谁干的?!”
萧谏看着他,微笑道:“陛下,东齐的第二批兵马通过地道进城了。这烟花就是信号,如今他们已经把皇宫包围了。”
赵元采全身一震,顿住不语,片刻后轻笑一声,道:“你在骗我吧?若是真的,你何苦这会儿跑到我身边,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地道封得好好的,他们如何进来?箫箫,你一定是在骗我。”
萧谏道:“陛下,你纵是想杀我,也得等我把话说清楚再杀。事到如今,我不想瞒你。地道真正的图纸在御书房的地宫中,玲珑临死的时候给我了,她是江南五大堂第四堂销魂堂主,善于探查各种机关,藏匿的东西再隐秘,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我把图纸及信件藏于羽箭尾羽中,前几日将箭射到了三皇子身上。我曾在太原采石场学会了石刻,重新刻了一个玉玺放到那龙头上,所以暗道的门已经打开,如今他们……真的进城了。”
他缓缓道来,赵元采就默然听着,高大的身影散发着冷寂的气息,待听他说完,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信!这事儿你完全干的出来!原来你是在装病!装病的时候什么坏事儿都不耽搁干!我的小美人啊,亏得我还三天两头着人去问候你!哈哈哈,爷我这次真栽的大了!”他声音凄厉,如痴如狂,如疯如癫,言语中却是无尽的失望和痛苦,无奈与悲凉。
萧谏凝神看着他,道:“陛下,我在给东齐的信中有所提醒,三皇子必定会善待战俘,善待陛下后宫中所有的人,包括皇后和皇子们,当然也包括……”他咬了咬嘴唇,却忽然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赵元采听懂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光转往别处,缓缓扫过自己辉煌宏大的皇宫,扫过夜色中的锦绣太原城,倾国之祸,迫在眉睫,曾经的繁华,难道转眼就成了云烟?这富贵和平凡,却又如何能超然?
赵元采微微一笑,长眉微轩,朗声道:“朕贵为九五之尊,却将祖宗的百年基业拱手送人,愧对列祖列宗!有何脸面存活于天地之间?箫箫,你太小看朕了!”萧谏眼中泪光浮动,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此时,皇宫四周隐隐的兵戈交接之声传来,伴着呼喝惨叫之声,想来是守皇城的三千禁军和东齐兵士开战了,接着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地往这成华殿左近围拢了过来。
赵元采静静地听着,萧谏却又抬头看看他,接着道:“陛下,你让他们停止抵抗吧,三千兵马不是五万兵马的对手,徒伤无辜。”
赵元采道:“护卫国君是他们应尽的职责,虽死犹荣!”眼看着东齐的兵士突破了一处处的防线,一队队涌了进来,在一个圆脸青衣少年和一个黑衣男子的带领下,团团地围住了成华殿,却也远远地不敢靠前,只是一排排张弓搭箭,箭头遥遥地对着赵元采和阶下的几十名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