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的无赖,却又比稚子冷郁得多,谢云栈伤怒交加地看着他的背影,海风鼓起他的广袖,像大鸟的翅膀,她伸手欲要捉住,指尖却只来得及在清凉的布料上一滑而过。dingdiankanshu.com
她怎么可能困住一双翅膀。
女帮主把视线投到远方的海天交接处,那里铺陈着太阳的倒影,璀璨如溶融的金子;每每她郁结愁闷的时候,就会去听听这海潮,看看这海曙,心境便会渐渐从逼仄走向阔朗。海,是她灵魂的一剂良方。
公子惟一级级走下露台,甲板上的窈窕身影像一支利箭,射进他的视野,谢云栈几乎在同时偏首看他,她刚刚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似乎被笼在了一张网中,还是一张温柔的,叫人想沉溺的网。
第三十七章(下)君若如月我当如星
谢云栈见公子惟缓步向自己走来,容色澹然若镜水,虽不见笑,却也不显得失礼,心中不知怎地想道,果然皮相出色,纵然无情也是动人,他要是真心欢颜一笑,该是怎样的摇魂销魄?
“谢姑娘,这里风大,你怎地不回屋?”公子惟朗声道,音色若鹤之清唳。
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赏,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高兴,南海公子惟名满江湖,人人赞他宅心厚德,俊逸高疏;倾慕艳羡者大有人在,可究竟有几人真正与“王惟”相知?他甚至想过,若有一天他散尽家财,孑然一身,除了从小一块长大的骆清愁,还会有几人敬他爱他?
谢云栈浅浅一笑,与公子惟并肩向二层的寝居舱走去,“公子,还未谢你着大夫救治我帮弟兄,先前计划着可能有人员损伤,却也没想到竟出现这种状况。”她并不掩饰语气中的愤恨难耐,“他虽是我三叔,却这般毁义背道,行事阴狠,实在叫人心寒!”
公子惟思道,果然是个聪明女子,知道这种时候不怕失态,就该越坦荡越好,同你的赤忱人道一比,谢三爷愈发显得阴险无信了。
他身为王家主事,又在商场沉浮,人人在他面前都留三分心机,所以他并不太喜欢过于聪明的人,但眼瞅谢云栈银牙紧咬,柳眉倒竖的模样,竟觉得很是可爱,他轻轻一剔眉棱骨,道,“驱除倭寇虽是件造福百姓的大事,却也劳财伤人,只赔不赚;谢三爷想必不愿同我一道接下这笔生意,好在我的买家是谢帮主,我出钱,你出人,陪的是黄白俗物,大好头颅;赢得却是国族尊严,千古高义;如此一算,我便不在乎这点亏损,你呢?”
谢云栈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的神情,心中暗道,自古商家重利轻义,我以为公子惟乐善好施,散财利民,是个心藏侠义的人,可他说起抗击倭寇这等热血豪壮之举,也是一副轻巧诙谐的口气,这人当真复杂难解。
不过,看他的确不屑于谢三爷同伍,他与我道虽不同,谋相合便成了。女帮主心头闪过数念,道,“我与公子,自然是一般心思。”
公子惟“喔”了一声,曼声轻吟,“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可是这个心思?”
谢云栈愣了一愣,此诗出自范成大的《车遥遥篇》,全诗说的是离别相思之意,这两句一般指忠贞不渝的爱情,不过,若引为志同相惜,与君共进,似乎也可以。
公子惟话一出口,便自悔轻薄,但见谢云栈颠倒苦思,不知所厝的样子,又一次觉得可爱得紧。
“厄,在下唐突了,其实我的意思是。。。”公子惟想想还是老实认错。
谢云栈冲她明朗一笑,“公子不必解释,我心里明白。”
公子惟暗叹,其实你不明白。
第三十八章(上)东瓶西镜
“公子,”谢云栈素正脸色,道,“谢昂此人狡诈多疑,他对我与贵商帮结盟之事也一直持有异议,等您的船到了小岛,他定然不会欢迎,只会万分警备提防,我帮子弟想要混进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二人说着已走至公子惟的居舱前,舱房门上挂的是一层色如紫葡,光盈剔透的水晶帘,复一层江南绢丝的帐幔,公子惟一手拂起门帘,一手屈肘平伸,“谢姑娘,请。”
偌大的舱房被镂空的屏障隔成主次有序的几室,最外间布置成厅堂的模样,往里是雅静的退步居,最内一间才是主人用来憩息的暖阁。
堂前是只花梨木的长案,东侧处摆了一件景泰蓝花口瓶,西侧是半人高的铜镜,谢云栈略一思索,道,“东瓶西镜,谐音‘东平西静’,这该是徽州从商之家的陈设习俗。”
公子惟微感诧异,勾唇一笑道,“谢姑娘真是博文广见,确是如此,家母祖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