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上。”她缓缓起身,低眉敛眸,并不再多说一句话。
气氛,僵凝。
他早知道,会这般僵凝,却还是来了。
因为,或许,这一去,一切,都会不同。
他是身系大业的帝王,为了帝业辉煌,所做的谋略,即使残忍,都是不能放弃的。
也,不会放弃。
江山,美人,对于他来说,从来不存在着并重。
倘若并重了,失去的,绝不仅仅是其中的一样。
他,从继位以来,就深深明白这一点。
“此去路途遥远,你素有头风的顽疾,朕特命蔡太医随行——”
他用平静的语调缓缓说出这写嘱咐关切的话,一如往昔对慕湮一般。
只是,他知道,有些什么,终究是不同了。
就像,慕湮此时听着他这句话,螓首仍是低垂着,镶嵌在襟端的紫貂毛几乎把她半张脸都一并掩了进去。
她,果是连一个目光都吝啬予他了。
以往,再怎样相敬如冰,她总是会稍抬起眸华,微微笑着。
他一直以为,再怎样,她总会笑的。
哪怕带着心不由衷。
却不知,她的笑,同样会消失不见。
会倦于掩饰。
一念起时,他的话,顿了一顿,但,再怎样,总归是要说完的:
“一路照拂予你。”
六个字,很简单,简单地溢出唇齿时,只是别样的滋味。
“谢主隆恩。”她低垂的螓首,樱唇微启,仅有四字。
躬身间,他甫要伸手去扶她,她却咻地向后一避,他的手,有些尴尬地伸出烟水蓝的衣袖,指尖上,蓦地坠下一片雪花,晶莹剔透,然,只一瞬,即融于甲尖,化为一汪清莹。
仿似谁欲坠又未坠的泪水,清莹。
但,不会是她的。
她不会流泪。
谁都不会知道,小产的那晚,当百里满的身影消逝在凤翔宫时,她的身子缩在棉被中,乌黑的发丝遮去大半的面容下的,无声恸哭。
三年的宫廷生活,让她学会了,面对在无情的倾讹,都不会肆意的流泪。
包括,这一次的恸哭,亦只能是无声的。
哪怕,再痛,都哭不出声来。
怎能不痛呢?
两个月大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来夜国的三年,百里南予她亦算是宠爱有加,可,她总不见怀孕,只这一次,算来,该是旋龙谷的那晚得的身孕。
但,最终,却还是化为一盆血水。
她的腹部仍能感到隐隐的疼痛,就象孩子还在那里一样,但,她知道,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孩子。
自远嫁夜国后宫为妃,她对孩子,一直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而不似其他后妃总想着,能怀上帝君的孩子,对于将来的深宫寂寥的日子,亦是种倚傍。
对于她来说,有了孩子,不过只意味着一种牵挂。
所以,没有,亦好。
可,自六月初六那晚后,似乎,终究有些什么是变了。
当她看到他阴郁的脸色,当他第一次,近乎发泄,抑或是想把什么揉进去一样的占有她,她知道,她的心底,终究,不一样了。
她没有觉到一丝厌恶,即便本来,这亦该是她做为后妃应尽的义务,但,这般地被占有,一轮又一轮,按着她之前的性子,定是反感的。
只那一晚,她心底的某些柔软存在就碎了,碎屑里,她能清晰地触到一种关于叫愧疚的情愫,而这份情愫的来源,则是过往愈深的沉淀。
她想,她原来,竟是在乎这个男子的。
庆禧殿后殿的那场短暂相拥挤,与其说是旧情复燃,不如说她痛下决心的绝断。
那一年的上元夜,纵使=是有着看似完美旖旎的邂逅,然,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
既然是错,为何要执念呢?
凤徊心,她的心,曾为那人而徊。
虽很美,但,徊的,不过是彼时甘愿蛰伏的心。
于是,当她的心,再一次,想为了他绽出另一抹从没有过的绚丽,为他孕育属于他和她的子嗣时。
那个,看似象征莫大圣恩的香囊轻易的摧毁了一切。
或许,不该说一切,于这宫里,她从没得过什么,哪怕是他的怜惜,只是表面的应付罢,毕竟,她的身份,是巽国的公主。
然,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