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伤心的样子。苏萧忍着家仇血恨,除了自伤之外倒真没做什么加害之事,反倒你却这般伤她,”他仿佛勾动了什么心事一般,语气渐渐凄凉起来,“德舆,一步错便是步步错,你可真想好了?”
郑溶仰头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苦笑道:“如今还能如何呢?她着了郑洺的道儿,郑洺是什么道行?你岂是不知的?她闭口不言,郑洺又岂能放过她?她本良善又放不下报仇之事,又恐……”他顿了一顿,狠狠地闭上眼睛继续道,“又恐害了我性命……现下唯有将计就计激她一激,让她去告诉郑洺,我决意留守京中,郑洺必信无疑。”
☆、更漏尽
夜影深沉。万籁俱静。
苏萧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过那漫长的小径,如何穿过那一重又一重的游廊,跨过一道又一道的石槛,才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中,甫一进门便扑倒在床榻之上,不知何时脸上已是湿漉漉一片,更不知那脸上蜿蜒而下的究竟是自己的泪水还是流霜夜露。
她心中冷到了极点,原来他的酒醉他的失意怎会因为她?像他这般的男人,这样的皇家贵胄,只会因为他的大业他的功绩他的江山他的权柄,他的……皇位,怎可因了她的生死这等小事而怅然若失?
她却这样天真这样轻信,这样自作多情几乎到了愚蠢不堪的地步!
郑溶淡淡道:“若是死了,那本王更有理由拒不出京,本王悲痛欲绝,哪有心思能纵马千里?本王自然是要永远在京城陪伴着长眠于此的爱人。”
郑溶低声道:“这世上本有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是死是活便看她自己的造化罢。”
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重锤一般恶狠狠地砸向了她的心口上,又如同□□一般,让她全身的血液都立时凝固了起来,就在那个时候寒冷的血仿佛从此便被牢牢地锁进了她的身体中一样,与她的血肉融在了一起,他的话一直在她的脑中重复,她挣不开也停不了,那冰冷的血冻得她的手脚几乎没有一点知觉,她慢慢地将身子蜷缩起来,打开手臂将自己一点点地搂在自己的怀中,可是她却无法抵御这从心底散发出的寒意,她将被褥慢慢地拉了起来,只是最柔软最厚实的被褥也温暖不了她瑟瑟发抖的身躯。
那一刻世间万物统统从她眼前退开来去,她只怔怔地看着他的面容,他向月而立,那面容常年带着一种克制的冷静,仿佛这人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足以让他挑一挑眉毛。那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呢?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说的正是他这样的人罢?
那个时候她在哪里呢?她不过是如同这人世间最卑微最肮脏的野鼠,小心翼翼地躲在月色的阴影之下,偷听他人的谈话,哪怕是被他这样轻慢这样侮辱,这样不放在眼里,她却仍旧不敢走上前去质问于他,甚至不敢听完他最后的一句话,她只敢牢牢地握紧了嘴巴,慢慢地蹲下身去,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更不敢让凉亭中的那两个人知道那个被他们如此随意的一句话便定了生死的人此刻正躲在他们面前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她闭上眼睛,后世史家笔刀之下,岂会计较他的这一番谋略算计?常言道兵不厌诈,他的作为无非是雄才大略足智多谋,足以被万世称道。而她这般一面邀宠媚上以美色迷惑君上,一面充当细作潜于上位者身边窃信偷音,不过是为万世唾弃的下作手段而已。
她的造化?造化!她能有什么造化?哪怕她在皇帝的震怒之下卑微如蝼蚁般苟且偷生,留得了一条性命,终于等到了郑溶如愿以偿登了大宝金殿,等待她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他搂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要怕,万事有我。”
他俯下来,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颈间飘荡:“我定会护你周全。”
万事有我。我定会护你周全。
她的下场会是什么?狡兔尽而走狗烹,飞鸟尽而良弓藏,敌国破而谋臣亡,况且她还远远没有资格成为他眼中的良弓谋臣。
若是运气好,她的下场会是什么?他志得意满权柄在握,早将被先帝关押在天牢中的她抛在脑后,她便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日日枯坐在冷墙之下与仓鼠蜈蚣等物为伴,熬过了一春又一春,等那青丝尽数落了霜雪,红颜再无半点朱色垂老矣矣之时或许能在一个秋日的拂晓时分盼来天下大赦的旨意。当年老体衰的她一瘸一拐地走出度过了半生的天牢大狱,在一旁玩耍的小孩子或许会跑了过来指着她笑道:“看哪!这个老婆子是个瘸子!”他的身后一群孩子跟着起哄,声音几乎能冲上了云霄:“老瘸子!老瘸子!老瘸子!”
天牢大狱外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