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阴暗潮湿。
借着油灯的光,李昭看到娘横躺在离自己不远的草席上,脸色煞白,嘴里似乎是念叨着什么。
她的情况很不好。
胸背处虽然没有骨头断裂的迹象,但脉象虚浮,像是脏腑有伤。
“姐,娘的情况很不好,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李昭说道。
虽然地窖里有她之前准备的药,但终究只是些草药,无法妥善处理伤病。更何况,这地窖到底还是临着坟地,压根不是什么正经养伤的地方。
“可我们贸贸然出去……”李春凤面带忧虑地说:“那些土匪正四处搜寻,万一叫他们发现,我们四人只怕必死无疑。”
纵使李昭会个三脚猫的功夫,对上土匪也没有胜算。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知道一个人……他大概能帮我,我去找他借人借车。”李昭想到了裴少宴。
以裴少宴的身家,身边肯定跟了不少豪奴武夫的,倘若他要杀人的心十分强烈紧迫,那李昭与他就有得谈。
从地窖出来已是子时。
通往罗城的官道上守了好些个面容狠厉的土匪,小道林间也不乏往来巡逻的人,李昭熟路,身形又娇小,所以能自如穿行,不会引起土匪们的注意。
至于裴少宴的位置,这并不难猜。
碑南村一带能让裴少宴这个盛都来的贵人落宿的地方,无外乎两处,一个凉夏别院,一个竹水山庄。
凉夏别院被王澍英占了,剩下的自然就只有竹水山庄。
至于为什么李昭能确定裴少宴在碑南村一带,是因为那次见面,裴少宴身上有竹水山庄特有的香竹气味。
去竹水山庄的路略有些远。
天蒙蒙亮时,李昭看到了竹水山庄的飞云门楼。
“站住,干什么的?”穿着褐色棉袍的门童拦住李昭,毫不客气地说:“此乃贵人居所,闲人免入,还不速速离开!”
李昭不慌不忙地拱手一礼,敛眸道:“我是碑南村的李昭,找裴家郎君有要事相商,如果小哥听过我的名字,就应该明白,裴郎君正等着我上门。”
后一句话是诓这门童的。
大抵是李昭的神色实在不像是个莽撞村姑,门童愣了下,眉头紧皱,说:“你且稍等。”
门童腿脚麻利地将门关上,进了院子。
过了会儿,大门重新打开。
“郎君在天水阁等你,鹏生带你去。”
说着,门童侧身让开一条路。
院子里站了个圆脸的小奴,翠绿的袍子衬得他像一颗水灵灵的青菜。
见李昭进来,那小奴招了招手,笑眯眯道:“奴是鹏生,郎君的侍卫。眼下郎君正好有空,李娘子算是来对了。”
与占地千顷的凉夏别院不同,竹水山庄主要是小而精致,沿墙种下的香竹深绿亮眼,行走在其下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芬芳。
鹏生看上去十分跳脱,回头看了眼李昭,眼眸一弯,说:“碑南村听说出了大事?李娘子能逃出来真是幸运,郎君昨儿晨时还在说起这事。”
“是有土匪袭击碑南村。”李昭回答。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哪怕装得再云淡风轻,一旦回想,那些哭喊着的人,路边的那些尸体残骸,都会成为击溃李昭情绪的一拳。
“土匪的确是越来越多了。”鹏生耸了耸肩,眨眼道:“我们出盛都的路上都见了好些个废弃的村子,这年头出门,倘若没几个上佳的武夫,只怕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鹏生的语气里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见识多了的人也的确会如他那样,对一个又一个村子的覆灭云淡风轻。
人的性命轻于鸿毛。
尤其是普通人。
如今南边有十几个州县处在饥荒之中,多的是破家灭门的惨案,卖儿卖女的数不胜数,流民更是大邺史上最多的一朝。
李昭轻吐一口浊气,抬眸看着面前这个飘着香风暖气的房间,提裙过去敲响了门。
里面十分安静。
没过多久,李昭听到了哒哒的脚步声。
门开,一袭白衣的裴少宴神色惫懒,打了个哈欠,冲李昭道:“倒是准时来了,还以为你死在碑南村了。”
“我给你药。”李昭大步走进屋,在掏出瓷瓶后,说:“你给我一辆马车,怎么样?”
裴少宴挑了挑眉。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