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楼废墟前,无数傀儡零件肢体四散,静静躺在冰凉地面,火光照亮一张张了无生机的假面,眼睛空洞洞的。
楼主也如这些破散的傀儡般,仿佛一下被抽干了所有灵魂,在陆景瑜现身斩出血色长河一刀后,怔怔无神,一动不动。
半晌,他凄凉一笑:“原来是他,终究是算漏了一个人。”
陆景瑜亦是学宫弟子,是凌忘羡曾精心照料过的后辈。半月前,凌忘羡自知妹妹成亲会起风波,所以写了封密信邀请他前来助力,消息不慎走漏,大江帮因陆景瑜天刀寨盗刀一事而忌惮,为其组织了一场精密截杀,可惜失败。陆景瑜自此抹去自身踪迹,潜藏暗处。
楼主问:“凌忘羡竟然派他暗中保护你们,如今时局动荡,他自己的安危不要了么?”
李希夷道:“有没有可能,他只是更在乎他妹妹的安危,一直让陆景瑜暗查凌芊儿下落,所以他才在这里。”
一问一答。
楼主惨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木头耳朵,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散,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挺好的。”
鲜血,一滴一滴顺着他的衣角掉落,染红地面。
远远的,李希夷朝他拱手一揖,转身离去。
凌仙儿左右看了一眼,心中不解,小步跟在他身后追问:“小贼,不用管他了么?他可是个很危险的敌人,万一卷土重来……”
李希夷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他要死了,我在楼里的那一刀伤了他心脉,若及时疗伤,或许无伤大雅,但他强行和我拼命,现在已无力回天,必死无疑。”
杀他是道义所在,作揖是心有敬意。
功名利禄千万人向往,可试问这世上有多少人能为了恩义做到这一步?
寥寥无几。
见小贼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凌仙儿便不再言语,亦步亦趋。
……
羊望狼而逃,此趋利避害,天性也。
人也一样。
黑市里大多是生意人,极善权衡抉择,看无声楼楼主一只耳败亡,查老和他的护卫被一人一刀拦下,心知大势已去,忙不迭卷了财物四散逃亡。
不消片刻,这诺大一个黑市只剩下他们十数人。
“一群鼠目寸光的狗东西。”
查老啐了一口,锐利三角眼看向身边护卫,那个戴兔子面具的一剑刺杀一个,刚刚使刀的这个小白脸又抹掉三人脖子,余下之人身上多有挂彩,不堪大用了。
“查老前辈目光长远,自然应该知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陆景瑜狂态上脸,面红如醉酒,只有双眼看着有几分清醒,“前辈这些年管理黑市,怕是也没少捞银子,不如就此退去,我等绝不阻拦。”
李希夷和凌仙儿都赶至他身边。
查老不搭理,扭头远远望去,洞中被大片黑暗笼罩,隐隐约约能瞧见一只耳矗立的身影,他默然道:“坐了十几年轮椅,站着死倒也不错。”
他挥挥手,给余下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去。
“前辈果然是个明理人。”
陆景瑜笑道,收刀入鞘,脸上血气上涌造成的红晕一点点消散。
查老斜着眼睛看人,“什么理不理的我不懂,老头子我就是个乞丐罢了。”
他双手发力,陡然撕裂身上华丽紫茄色外衣,各色宝石掉了一地,随手扔掉,一张阔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但我这个乞丐,跪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站起来,你还想我当缩头乌龟,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今日一战,颜面尽失不说。
黑市规矩被破,相当于他一辈子的心血毁得一干二净。
陆景瑜面色微变,“查老这是何意?”
“之前老子还有息事宁人的打算,现在想想,真是丢人啊!几个小辈,把我逼到这等穷途末路,可耻,可耻!”
狞笑一声,查老转身就奔入他出来时的洞穴,身形摇摇摆摆,左一晃,右一飘,速度奇快,这等轻功让李希夷三人一时均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羞愧难当,所以跑了么?”
凌仙儿眨着大眼睛问道。刚还说不想当缩头大乌龟,现在就钻进洞里,这与乌龟何异?
而他的护卫还未走干净,见查老进洞,一个个惊恐万分,不要命地拔腿往外跑,好似洞里马上要放出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绝世魔头。
李希夷顿感不妙。
下一刻。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