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半躺在茂密的草丛中，靠在夏岚怀里。

身下，一大滩暗红的血液逐渐扩散开来。

刚才，她为了及时推开夏岚，来不及闪避，几乎是结结实实地挨了那新式火枪一击。

此刻，她的眼睛都被粘稠的血浆蒙住，半张半闭，费力地抬眼，看向身旁的夏岚和蹲下来的陆俊。

“水清姐。”

陆俊心情沉重，半跪在草地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握手……”

他握住她的手后，水清却仿佛忽然清醒过来，她勉强撑起身体，嘴角一咧：

“我记得你说过，握手之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对吗？”

“对，我们是朋友。”陆俊重重点头。

“其实我这趟出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

水清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脸上的刀疤也随着这个笑容而扭曲，在血污中显得格外狰狞。

但陆俊却觉得，她此刻的笑容充满释然，格外温柔。

“我的胳膊废掉了，对于农场主来说，就相当于失去了价值。”

水清的嘴角溢出血迹，她现在连呼吸都很困难。

“我不怕死……死亡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温柔的黑暗的梦……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冰。”

“如果有可能的话，记得帮我照顾一下她。”

“水清姐……”夏岚跪在旁边，泣不成声。

“别哭，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我自己，只不过你比我幸运得多。”

水清微笑着拍了拍夏岚的手，然后忽然伸出手，看向陆俊。

陆俊连忙将她的手握住。

“你是第一个……夸我漂亮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睁开。

陆俊半跪在地上，呼吸粗重，感受水清的手慢慢变得冰冷。

他的表情也一点点冷下来。

就像是正在熄灭的篝火。

这一刻，陆俊想到了很多很多，自从离开东门后这一路遇到了很多怪物，血刀骨蝶、巨森蚺，还有高大的红杉树丛，以及那来自另外一个幸存者势力‘动物园’养殖的变异瘤牛。

与水清相遇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反复回荡，她第一次摘下头盔时青丝飘落的样子，她邀请自己去看小冰时的样子，她低着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认真画图的样子，还有她用被鲜血染红的手握住自己手时候的温暖。

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就像她的人一样慢慢变得冰冷。

与此同时陆俊感觉到自己的心变得滚烫而又炙热。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认识这个废土世界。

怪物横行，变异生物，异类，笼罩在城市上空的迷雾，连绵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麦田野，还有神秘莫测的危险禁区。

还有农场里的虫坑，以及农场主和其他几人围在一起以那可怜幸存者的痛苦挣扎为乐的景象。

这个世界很残酷。

残酷到对于像水清和夏岚这样的人来说，哪怕仅仅是活着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而死亡对她们而言，甚至都不再是值得恐惧的概念，反而变成了一种解脱。

但她们也在拼尽全力地活着，就是为了身边仅存的那一点点美好。

但哪怕是这一点点美好，在废土上都显得有些太过突出，刚刚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就立刻被更庞大的黑暗所压迫，熄灭。

“火种……在这之前，它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但现在……”

陆俊的心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他双眸泛起淡金色，一股强大的愤怒和意志仿佛在他的心中觉醒。

看到还在默默低声啜泣的夏岚，陆俊缓缓站起身，转向旁边脸色惊恐，还在不停挣扎的商人费胖子。

水清的死，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不！不要杀我！”

费先生脸色惊恐地挪动身体，就像是一只肥胖的肉虫。

“我可以把身上的所有龙币都给你，我还知道很多关于地下城的秘密！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看着陆俊一步步走近，他几乎要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喊道：

“禁区！难道你不好奇禁区的秘密吗？你的部落想要变强……就不能杀我，我……我认识很多朋友，你不能杀我！”

“以他人死亡为乐的人，竟然也会畏惧死亡吗？”

陆俊缓缓拔剑，血蝶剑的剑锋依旧散发出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