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茶入肚，消解了一身的暑气，却没能带走压在人心头上的阴霾。

老板娘说完之后，又长吁短叹了好一阵，一看黎珂，对方却在拧着眉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他们这些街坊，平日里虽然与刘停要好，可如今人死灯灭，他家莺娘又是不听劝的，加之这事儿扯上了妖魔，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回想当初受了多少刘停的好啊？

老板娘当初也不是没有受过，可妖魔之于凡人，终究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正想着，忽而听得对面的人问了一句：“莺娘为何不相信那几位仙长？”

老板娘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道：“这谁知道呢？许是短短几日没了孩儿和丈夫，打击太大，有些疯魔了吧！”

疯魔？

也不见得吧。

黎珂找祁玉的时候，亲眼见到莺娘持刀准备自杀。

她那副绝望却又清醒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疯魔的迹象？

莫非，是莺娘知道些什么？

离开茶楼后，黎珂来到了安置莺娘的医馆。

正巧莺娘刚刚醒过来，这会儿已经踏出医馆半步，死气沉沉地朝着梨花巷走。

黎珂见着她，什么也没问，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走到巷口那棵结满了果子的梨树下时，夕阳的光正好斜斜地照了进来。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这梨花巷里才有一点明媚的模样吧？

黎珂看见莺娘抬头，目光落在那梨树之中的梨果上，柔光万千。

“相公曾经说过，等梨果成熟了，他就要带着我和焕儿去京城。他说京城有一大片梨树，春日里开了花，要比这单单的一株漂亮许多……”

“你很喜欢梨花？”黎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道。

莺娘垂下了眸子：“以前喜欢。”

现在么？她已经失去了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黎珂懂她的意思，便没再开口。

她随着莺娘进入梨花巷中，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叫她瞳孔猛地紧缩。

耳边传来莺娘的惊叫。

接着，她看见那瘦骨嶙峋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扑到了草席旁边，呆呆愣愣地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那两具白骨，却又在即将碰上的时候蜷起了手指。

是的，那草席里的两具“不腐”尸体已经消失了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这怎么可能？

明明上午的时候还是完完整整的模样，这会儿才多久，便已经化骨了？

“不，不，不！”

莺娘的哭喊唤回了黎珂的思绪，她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相公，焕儿……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莺娘一个人，不要……”

夕阳彻底湮没在群山之下，金色的光芒也在短暂地照射这片黑暗之后，归于沉寂。

——

一大一小的坟茔之前，莺娘已经跪了许久了。

黎珂一直陪在她身边，被她拒绝了自己的帮忙之后，便看着她拖着两具白骨，埋进自己一点一点挖出来的土坑里。

她那双本就粗糙的手上鲜血淋漓，黎珂有些不敢看。

这坟茔就在莺娘自己家的小院儿之中，一墙之隔，便是那棵高大的梨树。

“我不认得你。”莺娘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死气。

黎珂怔了怔，道：“我是前天来这里的。”

莺娘挖土坑挖了一夜，眼中也染上了红血丝。

她低着头，没去看黎珂，只是道：“你一定知道我的事情了吧？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信那几个仙长么？”

黎珂不懂这个世界的凡人是如何与修真界沟通的，她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莺娘道，“你知道紫宸仙域吗？紫宸仙域最大的宗门，叫作鸿清宗。那天，来这里的那几个仙长，自称是鸿清宗的内门弟子。”

鸿清宗？这么巧？

黎珂想到了失踪的陆景盛——是的，这个时候，黎珂更愿意相信他是失踪了。

“鸿清宗啊，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仙门啊！”莺娘面色平静得不像是昨日那个差点儿受不了打击晕死过去的女人。

她扯了扯嘴角，道，“他们都以为凡人无知，便编了个假的来招摇撞骗。可他们没想到，偏偏我对鸿清宗就有几分了解。鸿清宗内门弟子的衣服是青色的，袖口上还绣着一只耀眼的金丝鸿雁！那几个人，他们根本就不是鸿清宗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