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知府又说了些什么,黎珂没听清楚,也懒得去细听。
无非就是哭天抢地地忏悔,嘴里说着对不起他的夫人,对不起他的孩儿,对不起梨花巷的莺娘罢了!
呵。
黎珂忍不住心中冷笑。
忏悔就够了吗?
这整件事情,错得最离谱的地方,便是他明知陈巽是个心理变态,却还因为自己的“慈父心”而包庇他知法犯法草菅人命!
他可怜?
他再可怜,能比得过莺娘心中的半分痛苦吗?
黎珂冷着脸踏出陈府之前,最后问的是有关于起先刘停和焕儿死的时候,他请来的那几位仙长的事情。
陈知府当时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那枚玉简早就被那魔物摔裂了,我本是想让人送到修真界去换新的,可当时那魔物说了些话,让我糊涂了,便拖着没有送过去。至于请的那几位‘仙长’,是我找人糊弄的……”
也对,他那个时候明知道背后作祟的是他“儿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去把鸿清宗的弟子请来呢?
黎珂已经想不到更多的脏话来唾骂这个书杯了。
她带着祁玉从陈府出来后,便去了梨花巷。
不过短短几日,巷口这棵梨树上的果子似乎成熟了许多。
踏进梨花巷的时候,不远处飘来丝丝缕缕的青烟。
黎珂走过去,果然看见莺娘跪在那一大一小的坟茔之前,眉目哀戚地看着面前的火盆,独自撕着纸钱。
她松开祁玉的手,示意他就站在这里。
祁玉很有眼色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出去,站在了那棵高大的梨树之下,抬头仰望着沐浴着阳光的梨果。
鼻尖若有似无地传来阵阵梨香,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禁在想:与鬘华的香味不太一样。
鬘华香?
他蓦地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黎珂轻轻地走到莺娘身边,出于礼貌,她还是冲着那两方坟茔拜了拜。
“我听说,陈府挂上了白幡。”
莺娘的声音又沙哑了一些,却轻得像是一阵风就可以给吹散了一样。
黎珂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要怎么同莺娘说出真相,可真到了她面前,她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嗯。”她点了点头。
莺娘垂着眸子,火光照不亮她黑沉如水的眸子:“是谁死了?”
“陈巽。”黎珂回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一个半人半魔的东西。”
“魔?”莺娘指尖顿住,而后动了动唇。
若不是黎珂一直注意听着她的声音,恐怕要连这一个字都给错过了。
她的声音真的太轻太轻了,似乎连她的呼吸声,都要比这声音大。
“陈府,在哀悼一个魔?”她问,语气里无悲无喜,好像这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黎珂蹙了蹙眉,道:“不是,只是那魔物假冒了陈家公子,陈知府是在祭奠他早已死去的儿子。”
“真好。”
“什么?”黎珂没听清。
莺娘扭头看着蹲在她旁边的黎珂,笑了笑,道:“陈家公子死了,还有这么多人祭奠他。”
这梨花巷,终究是冷清了许多啊……
“黎姑娘,你就告诉我吧。”莺娘忽然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说给我听吧,我想知道。”
黎珂犹豫了一下,还是组织着措辞,缓缓地将真相说了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莺娘的反应——把人家可怖的伤疤撕开,再用真相去缝合上,那得多痛啊。
然出乎意料的,莺娘听完以后,只是望着坟茔出神许久。
而后,她道:“黎姑娘,我相公和我的焕儿生前最爱吃巷口那树上的梨果,我也爱吃,你能帮我摘几个过来吗?”
说着,她笑了,“我腿麻了,起不来。”
黎珂应下。
还略带了些青涩的梨果刚摘下来,她听见“嘭”的一声。
“莺娘!”
怀里的梨果落地,黎珂忍不住眼前一片朦胧。
莺娘靠在她怀里,笑得很开心:“黎姑娘,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吧……求你,把我葬在这里,我一个人,会孤单……”
“莺娘……”
“相公,焕儿,等等我,我来追你们了……”
后来,黎珂按照莺娘的遗愿,将她葬在了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