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帕子里面包裹着的是他们断掉的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迫不得已成了阉人,已违背了列祖列宗,且在当世有一种说法,身体健全,落叶归根,死后才能转生。
他们看重那断掉的根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所以他们无一例外都会收好自己的根,藏了起来,待到逝世之时,一同埋入棺材里面。
然而,却唯独九千岁曹木苏没有他的根。
在九千岁曹苏木还是一个小太监的时候,他的根便被人夺走了。
而夺走根的人便是九千岁的义父,老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曹公公,他一向最是喜爱皮貌英俊漂亮的人。
他一眼就看中了那狼崽子,为了防止那凶狠的狼崽子咬人,曹公公威逼利诱,所有招都使出来,只让那狼崽子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可正是这条听话的狗,最后把他千刀万剐之后,剥了他的皮,骨头敲碎,烂肉炖了泥肉喂了正真的狗吃。
一书厢房里安静如斯,墙上挂着一把上方宝剑,外面守候着的两锦衣卫站的笔直,挺拔,目视前方,宛如一个雕塑,浑身透着一股杀气。
屋内里,盆里的碳火早已熄灭,上面还有一把折弯扭曲的绣春刀,陷进碳灰里面。
大门敞开,冰冷刺骨的风雪一同涌了进来,整间房跟窖口一般阴冷刺骨。
已经凉透熄灭的碳火盆被暗中的人悄悄挪走,连同那已经吓晕过去,不知死活躺在地面上两腿不停抽搐的小太监。
来人重新上好了碳火盆,还重新熏了一次香,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雾铁锈味太过浓郁,混着那浓厚的沉木香,让人闻着有些作恶。
这太监今天第一次来摄政王府,就破了规矩,被九千岁吓得尿裤子,晕了过去。
话虽是这样说,但明里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探子罢了。
早些时候暖烘烘的气息一扫而光,地面上血迹点点,充满着诡异的肃杀之气。
黑云一身紧贴玄色锦衣卫官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以头抢地,额头不断冒着冷汗珠子,嘴角破损,上面流淌着一抹殷红的鲜血。
一枚红玉玛瑙耳环安安静静地躺在檀木所制作的书案之上,在昏黑幽幽光线中,闪着缕缕光芒,即使品相不是最好的,那也不是差的。
窗外开始下起了雪,轻飘飘的,透着大开的窗口,飘了进来,落在一副黑白字画上面。
一双骨节分明白皙的大手伸过来拿起了耳环,宽大的锦衣玄色蟒龙袖袍在黑云视线中掠过。
九千岁拿起耳环,冰冷温润的触感,以及耳环上残留着女郎身上沁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他不由双眉轻蹙,欲要拧成一个死结。
像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他赶紧放了下来,耳环随意被人丢在一旁。
他接过一旁青云递过来的绣着龙飞云纹白帕子,擦拭了手不止十次。
才拿起一双摩挲得红亮发光的掌珠继续左右把玩了起来。
他一身玄色锦龙蟒长袍,身后披着厚鹤氅,身形清瘦,一头乌黑柔顺长发玉冠束起
脸色苍白,五官俊美,眉目清朗,眼中带着不到底的笑意,
举手投足之间雅致,书生意气,说是一个朗朗书生子也不为过。
然而,谁能想到,他就是万人唾骂的摄政王,九千岁,百姓口里的狗阉人,朝廷官员口里的佞臣。
他起身,脚踩着蟒龙长靴,悄无声息来到黑云身后,身后的一紫鹤氅拂地而过,任是一丝声响也无,
九千岁的功力有多深,连他身边跟着他许多年的青云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未见过他出手。
他唇瓣微扯:“你说,那东西不见了。”
黑云压制住自己起身,逃跑的冲动:“是。”
掌珠倏然一止的声音,“啪”在空气中划然而过,九千岁一个冷厉的眼神撇过来。
黑云人高马大,哆嗦着身子,颤抖着音,“属下知罪。”
“那刺杀的叛徒,给了你那么久的时间,你都不能让他吭一声,你让本王有些失望,左黑云。”
九千岁他嗓音深沉磁性而低哑,语尽,略带着一股慵懒的尾音,仔细听那阴冷的声线中带着一股杀气。
“本王要你何用?”
说到这里时,九千岁曹木苏眼帘半垂,眼中再无任何一丝笑意,眸色深沉,深邃又古井无波,
一身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威压展开,犹如杀戮修罗场走出来的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