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哭声连天,林秋棠赶过去时,陈依依正趴在院子里,绣着夹竹桃的罗裙被血染湿。
府中小厮指证她杀了陈以亮,人证物证皆在,陈知县已宣判将她明日处死。
看到林秋棠,陈依依嘴唇翕动,激动的向她爬去,眼带恨意无言说了几个字:宝箱,救我,我可以帮你。
林秋棠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陈依依是个拎得清的心狠的主,却没想到偏要到这生死关头才愿意舍弃陈家的一切。
林秋棠移开目光,陈依依以为她不愿,艰难的跪起身来一下又一下的磕头,口中发出呜咽的哀鸣,直到被李少俞下令拖走。
露秾一直挡在林秋棠面前,看到陈依依远去了才松了口气,她小声嘀咕,“大小姐这是在求小姐救她?这也太反常了,明明你们两个向来不和。”
林秋棠点头,心中再次暗骂陈依依蠢货。
陈依依的反常就连露秾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在场的这些老狐狸。
李少俞笑着走近,藏起眼中的狐疑,温声问,“表妹怎的来了?醒后可有喝药?”
陈府的人煮的药,她怎么敢喝?为了不中前世之毒,回京之前,万事皆得防范。
可为了不打草惊蛇,林秋棠还是强忍恶心笑着道,“喝过了,谢表哥挂念。适才在睡梦中被哭声吵醒,以为府中出了事便循声来了。”
“原是这般,”李少俞笑着解下身上披风想要替林秋棠披上,却被林秋棠下意识躲开。
他眸色暗沉,深深瞧了林秋棠一眼,不过一瞬又恢复了那张笑脸,“表妹身子弱,现下风大,先回去歇息吧。”
林秋棠将李少俞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叹息一声。
轻声应了句“好”,林秋棠冲陈知县和曹大监行礼后匆匆离去。
府中甬道寂静,林秋棠一路都在沉思。
如今她手中只有陈依依一枚棋子可用,现下是断然不能看陈依依送死的,可她若想救下陈依依,怕是只有拿钱买凶劫狱这一条路了。
回了西院,林秋棠翻着妆奁荷包,翻遍了也不过只找到了一吊钱,还有几支不值钱的簪子。
不过是稍微活动了下,她这身子就乏了,头也痛的紧,眼皮更是重的睁不开。
正苦恼着银钱之事,就听露秾惊慌的声音忽从院子里传来,“小姐,大事不好了。”
林秋棠透过窗棂格看出去,见曹德正推着曹大监过花门,身后还跟着几个怀抱锦盒的小厮。
露秾满脸惊慌跑进内室,“小姐,怎么办啊……要不我称您病重不便见客,将他拒之门外?”
“不必。”
曹大监的来意林秋棠十分清楚,她目光落在小厮怀中的那些锦盒上,强打起精神,“去将曹大监迎进来罢,莫要失了礼数。”
露秾神色迟疑,颤颤巍巍的去了。
四四方方的石桌前,曹大监拈着佛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秋棠,“林姑娘好似对老奴的到来并不意外。”
“曹大监不必试探我,”替曹大监斟了一杯茶,林秋棠端坐在那开门见山,“公公是侍奉过两位明君的功臣,秋棠不敢对您心怀怨怼。”
她明眸皓齿浅笑嫣然,曹大监端起茶杯,眯起了锐利浑浊的双眸。
他自认为阅人无数,看人从未出错过,以前竟从没看出这林秋棠是个牙尖嘴利有着七窍玲珑心的。
她嘴上说着不敢,却表明了自己知晓过往真相的事实,在等他表态呢。
沉思片刻,曹大监笑了,拱手作揖,“此前的事,是老奴对不住姑娘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老奴还有一事不明,请姑娘解惑。”
他拿出林秋棠命露秾送去曹府的画像,狐疑道,“此画像,是姑娘亲手所绘?”
“这……”林秋棠为难的咬着下唇,双手不安的交叠在一起,垂下头迟疑着点头,“是我所绘。”
她早在绘成这幅画像之时就做好了被怀疑猜忌的准备,而她要的,就是曹大监的猜忌。
有猜忌,便会有顾虑,没准,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曹大监在看到林秋棠这般模样后,心中警铃大作。布满老茧的手扣着轮椅扶手,陷入了沉思。
林秋棠一个养在幽州十几年的姑娘,怎么会知晓昭容长公主的名讳和样貌?
可若林家早就查清了林秋棠的身份,为何现在才接她回府呢?
难道……
林家发现了当年之事,有心让林秋棠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