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截然不同的气势给搅散了，打乱了，一句句整话散在空气里，再也组合不来。

“何事？”正襟危坐的李陵韶也只能故作冷淡来抑制自已心中那份悸动。

桑榆本来还想跟她先聊聊别的，缓和下气氛，由此循序渐进，没想到临了乱了阵脚，索性直接说了：“想替人辞个官。”

“谁？”

“那天替我看脚的御医——林笃”

“为何？”

桑榆一五一十的如实跟她讲明，杂乱的心才顺些。

李陵韶在椅子上冷笑一下：“来的时候要求人庇护，现在银子赚够了，又想提前辞官了，谁家还没个要紧事儿呢？这事要是流传出来，别人纷纷效仿来跟我提辞官，我答应了，那皇宫里大大小小的琐事不是都乱了？我要是不答应，岂不是落得个无情偏心的名声？”

桑榆也猜到她十有八九会拒绝，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暗暗替林笃可惜。

“是我莽撞了。”桑榆低着头摆出认错的姿态。并不是他不想多为人争取，只是他实在没作何理由和被她看得上的东西来交换。

“那我先……”

“可你若开了口，也不是没有办法。”李陵韶见他低眉顺眼的态度，晓得他是要走了，打断了他要告辞的话，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跟他聊得来，他人也实在，动了恻隐之心。”桑榆头更低了，这时的她跟柳白一样，让人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桑榆猜想她的眼神此时也应如刀一样凌厉。

“你还挺爱管闲事。”李陵韶绕到他的身后，稍稍低头往地上窥探。

说起那个治脚的御医，她就忍不住要想起，那天差些就要握住的温玉，还有回去时带着懊恼的气愤。

李陵韶忍不住靠近他，却又想直视地上。

既然他自已带着条件上了门，那为何不抓紧机会呢？

这是天意不是嘛……

只是看看，满足了好奇心，脑子里的东西自然会消失的。

正如小孩子，拿不到的总是日思夜想，等到了手，玩够了，看腻了，自然不会多做幻想，也不会再吵着闹着去要了。

逃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要直面心里的那份不应当有的悸动。

桑榆被人在身后打量得更加不自在，好似如芒在背，他不敢乱动。心想她久久不见说话，也不知是想说自已，还是要让自已替她做些什么。

一无所知的胡乱猜想，最能让人慌乱。

李陵韶咽咽口水，气息在身体的出入快得像通巷子里来回吹的风：“你这些天几乎都往那边跑，他可再替你看过脚上的伤？”

“我脚上没伤了。”桑榆不明白她为何老认为自已脚还没全好。

“我不放心，旧疾复发的例子——很多，确是有必要好好的——检查——”后面两个字又急又快，仿佛是从嘴边溜出来。

而桑榆则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要留下林笃，替自已瞧早已不复存在的伤，可现在脚上就只剩下一个疤，有什么好瞧的呢？她这是杞人忧天。

“那我让他教，教会了自已给自已瞧病，你看成吗？”桑榆软着语气，带着恳求跟她提主意。

事情到这儿，也还算是有转机。

“你的伤既然是因我而起，自然是要……我来更合适些。”心中预谋已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她只觉得窘态毕现。

虽然已经把一切理由和借口都找得十分全，所有的行径都被套上合情合理的外衣，可心里的事，自已知道。

她这样的人，最难做到的就是画饼充饥——自己骗自己。

“啊——”桑榆听得有些错愣。

原来她那天是这样想的？若是如此，似乎——也确实跟她的作派和性子相符。

“您贵为国君，能找人替我把伤看好，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真不需要这样。”桑榆换了个敬称，试图劝解她。

他明白自已身体的异样，那天被人那样捏着，只因对方是个男人，没多大的感觉，且碍于颜面，为了不让人看笑话，他是咬牙强耐着笑和摆劫的冲动。

“你救我之前，我还没有现在的地位，你按当时的地位来算便可。”说罢，扯着正还要同她客气的桑榆走到书案前的椅子上，硬要把人按下去。

话都说出去了，就算是要出丑也出了，费了心力煮熟的鸭子，竟还想从她面前飞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