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的，跑动得勤，上了门自然不是区区一个管家能招待的，迎进府里，倒也能和夫人一起喝杯茶，拉拉家常。

可夫人好见，州督难找，这么些年了，无论是腊月还是正月，都从未听说过，州督仲公有在府中接见过哪一位来客，时间久了，大家也只当是仲闻看不大上这些应酬，可该来的还是要来，渐渐也就成了走过场了。

而在隔着好几条街的州督府，仲闻还是和往年一样，自己烧个了火盆，就往门口一摆，堂堂一州州督，穿着贴身的薄衣服，就坐在门槛上，屁股旁边摆着两壶热酒，正对着满院的鹅毛大雪，一边烤火，一边默默地独自饮酒。

州督府今日不办公，除了几个看护门院的，便没有旁人了，又是天冷的时节，府外街上也听不到人声，只有柴火劈啪作响，听着听着就好像耳边又想起了刀剑的交鸣声，那明亮的火光与白雪相映，也不知是否醉了，总能在那个摇曳的光里，看见战马嘶鸣，铁甲涂血。

微眯着眼睛，不知何时，仲闻已喝到微醺，脸颊上浮出一抹红晕。

“笃笃。”

敲门声在院门口响起，仲闻抬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陈浩。

身材瘦削，看着要比仲闻自己年纪还大些，陈浩敲门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手里提着一个小篮，篮子里装着两只酒壶。

人与人的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陈浩没有像其他的下官一样，远远就朝着仲闻毕恭毕敬地行礼，他提着篮子，看着那位坐在门槛上，喝的脸色微红的州都大人，很是随意地走了过来，居然也往门槛上一坐，然后便自顾自地从篮子里把酒壶拿了出来。

“薛城地小，没什么名物特产，我过来州督府的路上，见到有酒肆，生意颇好，想来酒水应是不错，便让店家烫了两壶酒带来，大冷天的，暖暖身子。”

一壶摆到仲闻面前，另一壶拿在手上，陈浩居然自己就喝上了。

一口暖酒下肚，陈浩舒舒服服地呼了口气，然后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早几年媳妇就让我多往州督这里走动，奈何时近年关，事务繁忙，始终抽不开身，陈某又不善应酬，才一直拖着没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叨扰，礼物轻了，大人莫怪。”

仲闻扭过头，眯着眼睛看这人，干瘦干瘦的，一瞧就像个迂腐的老书生。

却偏偏是这不懂礼数的小小薛城太守，提着酒就这么坐到自己身边，恍惚让仲闻想起了和袍泽围着火堆饮酒取暖的日子。

拿起陈浩的酒，仰头灌了一口，味道略涩，让仲闻微微皱眉，街边酒肆毕竟没有好酒。

但反而是这淡淡的涩味，让仲闻有些欲罢不能，连着又是喝了两口——要有好多年没喝过这样拙劣的酒水了。

一手拿着酒壶，身子微微后仰，已经有些凸出来的小肚子顶在薄薄的衣衫上，仲闻看向陈浩：“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陈浩愣了愣：“找州督不就该来州督府吗？”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仲闻有些始料未及，顿了顿之后，仲闻不禁笑道：“今天回去，你媳妇肯定饶不了你。”

陈浩这样的人，自然想不到所谓的“走动走动”，是要把礼送到仲府去，傻愣愣地来了州督府，却误打误撞还真让他撞着了仲闻。

太守也听不懂仲闻话里调侃的意思，只好挠着头嘿嘿笑了笑：“没事，我闺女护我。”

“闺女多大了？”

“十八了。”

“跟我儿子差不多。”

“哎哟，州督大人这意思，咱俩还能结个亲？”

“想都别想，就你这糟老头子的模样，闺女能好看到哪儿去？”

“怎么说话呢，我丑归我丑，闺女好看着呢！”

“那改日带来我见见。”

“大人先前都拒绝了，这可是过了村儿就没这店了，不见不见。”

“我是州督，你敢不让我见！”

“不见！”

仲闻一个挺腰，反手拍了一下陈浩的后脑勺，差不点给陈浩从门槛上呼下去。

老兵了，劲儿大，这借着酒意一来二去，又梦回当年，直接给陈浩看成了老伙计，一巴掌打下去，紧跟着就是一阵哈哈大笑：“臭小子跟你仲爷爷装什么二五八万大蒜头！”

陈浩这脾气也是拗，给仲闻拍了一巴掌，回过神来还不认错，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仲闻：“你怎么打人呢！”

仲闻一听，乐了，二话不说把酒壶一丢，一个饿虎扑食就把陈浩给按倒在地，拉在大雪地里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