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都没有看到,在这样的对比下,他的心情之复杂,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前有不可逾越的周梧,后有奋起直追的姜少凰,有这样两个天才,对于宗门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幸事,可对于宗门里的其他弟子而言,就纯是一种煎熬了。
姜少凰心思单纯,还洞悉不到其他人的想法,但周梧是清楚的,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也没法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天才”的光环已经加上了,说多做多,在有心人的眼里都是做作,不如踏实勤修。
给刘晋允行过礼,周梧又看向最后一个人,可眼前这人的相貌,却让他微微一愣。
“你是……”周梧皱着眉,在对方逐渐尴尬的笑容中,他恍然道:“扶桑?!”
郑扶桑摸了摸鼻子:“是我。”
“真的是你!”
素来稳重的周梧,脸上居然也露出一抹难以自制的喜色,他伸手握住郑扶桑的胳膊,笑得无比灿烂:“居然真的是你,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就刚才,跟你前后脚。”
郑扶桑看着自己面前的周梧,看着他依旧英俊,而英俊之外又多出许多成熟与老练的那张脸,他心里的滋味,比起刘晋允来,还要复杂得多。
耒谷县是个上不着大城下不着小村的地方,就是城乡结合部,有穷的,像是郑扶桑这样的家庭,也有富的,像是姜少凰家那样的小地主。
这种地方的孩子家长,对于所谓的“门户”之见,有时还要比很多真正的城中大户更严苛,照着常理来说,郑扶桑这种穷小子,和姜少凰这样的小公主,怎么都是搭不到一起的才对。
而作为纽带,把这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人拉近到一起的,就是周梧。
郑扶桑是穷惯了的孩子,对于“自己不如别人”这件事,他早就习惯了,但凡周梧的家境好上一些,他也就心安理得地俯首当个废物了。
但可惜,周梧的家境也并不好,他和郑扶桑一样,幼年丧父,也是孤儿寡母。
可同样的背景,周梧七岁的时候就主动进了烧陶的作坊里打下手,九岁就跟着县里的渔夫一起出船了,十一岁的时候他赚到的钱已经可以让他操劳的母亲安心休养在家。
郑扶桑呢?
他的妈妈一直告诉他,不用像周梧那么拼命,他还小,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将来考进县衙,拿的俸钱肯定比周梧多。
郑扶桑实在没有脸告诉她,他连学堂里的成绩,都比周梧差出去一大截!
也就是周梧,即便是姜少凰的父母,也无比肯定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大出息,所以打小就十分乐意看到姜少凰和周梧一块儿玩耍,至于因为家境相似所以一直很受周梧照顾而带着的郑扶桑……也就是捎带着。
郑扶桑也不是白眼狼,他知道,周梧自小就帮过他很多,他应该是要感激他的。
可偏偏也是周梧,如果没有他,那郑扶桑的心里总会有一个“我家里穷所以xxxx”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但在周梧面前,郑扶桑就不得不承认。
真的,就只是他自己废物而已。
多年不见了,大家都长大了,小时候那点家门之别,如今也淡了许多,可抬头看看,姜少凰和周梧都在凌云剑宗这样的大宗门里,甚至在凌云剑宗都地位凸出,而自己呢?
带着那点自以为是的才学想去大唐卖弄,不过是把自己那点最后的信心都摔得粉碎罢了。
周梧再机敏,也没法从郑扶桑一个眼神中看出他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复杂心思,故友重逢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内心,他伸手揽住郑扶桑的肩膀,笑道:“那咱俩都可是远游方归,今天就让小凤儿做东,咱们一醉方休!”
姜少凰站在周梧身后,又笑又气:“你们两个大男人喝酒,还要动我一个姑娘家的荷包,羞不羞呀!”
郑扶桑听着这话,有心想站出来,大气地一挥手,说今天我包场,找章贺城里最好的酒楼,上最好的酒!
但想着怀里最后那点碎银,他还是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倒是周梧,他毫不顾忌地笑着,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钱袋,晃了两下,就听见几枚铜钱在里面叮当作响。
“我周梧打小就穷,你知道的,这喝酒的事情,当然得你这个地主家的姑娘出钱了!”
姜少凰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少时分别,经年重逢,对于这个信息渠道匮乏的时代来说,大概是人生最值得高兴的事之一。
“俞师叔,刘师兄,走,咱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