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风波俟有意引导向穆彩裳的，他算是个半个朝廷的人，对这位穆都统的性格脾气有所了解，大概能预想到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果然，她和她的先死营成功吊住了闻人胜的东灵司，并同时吸引了霍连的目光。

而他所做的这些，正是在为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测创造验证的环境。

作为龙虎王阁专司情报暗杀的黑堂堂主，风波俟坐拥大唐六州隐秘之事里超过八成的卷宗，包括当年在燕稷山顶与燕王阁下一战的那个年轻人。

但其实此刻，风波俟还没有想到“荀歌”的名字。

可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这个突然出现的假燕王究竟是何方神圣，其实风波俟完全不关心，如果他只是想要知道这位的庐山真面目，那他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东奔西走，他只需要找一家环境不错的客栈，天天喝喝茶唱唱曲，等着最后水落石出，自然会有人把这次的风波记录成册，送到他的手上。

他花了力气，引来了穆彩裳，拖延了东灵司和霍连的脚步，而这些，不过是在给这位不知姓名的假燕王，争取时间。

按照他的推算，就算穆彩裳有勇有谋，凭借洪云鼓大帅的实力，也该到了她乖乖俯首的时候。

所以，最后的结果如此，应该就在最近，会有答案了。

“老裴。”风波俟忽然开口，问道，“你做鹰爪，多久了。”

裴云济回道：“十七年了。”

风波俟点点头：“比我入阁的时间还久。”

裴云济摇头：“哪儿敢跟堂主比。”

一点属于中年人习惯性的礼貌或者说奉承，风波俟听进耳朵里，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又举起碗喝了口酒，目光远远地望向窗外。

别让我失望啊。

心里想着，嘴边又轻轻哼起了曲儿。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

……

板车停在了伯宜城门口，一时没让进去。

主要是驾车这两个人，看衣服布料似乎都是昂贵的绸缎，可灰头土脸的却好像逃难似的，不由得让城门署的官兵多问了几句。

齐旭有心想说就是车上这俩糟践他们主仆二人，但话到嘴边又不敢，只好说是临浀郡的行商，路上遇到贼人剪径，才落得这幅模样。

临浀郡有青叶州为数不多的茂密山区，往重抚郡来，也多密林，遇上个把贼人，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不过看这两人的服饰，居然没有请修行者保镖护卫，也是少见。

问清楚了，自然也就没有多加阻拦，等到板车慢慢进了城，齐旭齐六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三少爷扭过头看向在板车上打盹的燕来：“高手！咱们到了！”

燕来脸上盖着片路上捡的大叶子遮光，听见齐旭喊他，才伸手拿开树叶，眯着眼睛瞅了他一眼：“到哪儿了？”

“伯宜城啊！”

齐旭脸上都是喜色：“您之前说，到了伯宜城，我和小六子就能走了！”

燕来怔了怔，沉默了一下之后，忽然说道：“诶你说，我要是不放你们走，你打算怎么办？”

齐旭心里一沉，他虽然年纪小，但如今也算是深知江湖险恶了，所以到伯宜城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燕来出尔反尔的情况。

咽了口唾沫，齐三公子勉强挺起他瘦弱的胸膛，佯作凶狠地说道：“江头派窦家，那可都是我世叔，老六门，在整个青叶州都声名赫赫，高手你难道是要和他们作对吗？！”

“江头派窦家？声名赫赫？”

燕来忽然露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笑容。

果然，但凡是跑船的，多少都跟他窦家有点香火情。

齐旭还不明白燕来为什么笑了，倒是旁边的朝沐，看着男人的笑容，就不自觉地捂上了脸。

小齐啊，燕来一笑，你生死难料啊！

“江头派，现在谁掌事？”

齐旭眨眨眼，他只知道叫人世叔，名字还真不清楚。

还是旁边的小厮齐六应了一声：“锦背双雄！”

“哦～”燕来点头，“窦卫窦扬兄弟俩。”

齐旭看他听过这窦家兄弟的名号，立马又强颜喝道：“怕了吧！”

“那正好，刚来伯宜，人生地不熟的，又没地落脚。”燕来看着齐旭，笑呵呵地说着，“走，驾上车，咱们去找窦家兄弟讨碗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