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这么一想,手腕上似乎也传来了一股凉意。
唯一一个在短暂沉默之后发出声音的,也就只有祁昭雪剑下的吕丽扬了。
老妇看着自己丈夫的胸**出的那蓬血雾,呆滞了片刻,随即便是一生凄厉的惨嚎。
“当家的——”
也不顾祁昭雪的剑还拦在她眼前,吕丽扬疯了似的朝着张赤爬过去,脸颊在剑锋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堂堂济云剑虎,布武境高手,跌跌撞撞地一头栽倒在丈夫的尸体旁。
她张着嘴,似乎是想要再呼喊些什么,可一口气徘徊在胸口,最终却只能喉间呜咽地流出眼泪来。
祁昭雪远远看着这一幕,终是难以说服自己再行出手。
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妇人,眼看着自己儿子生不如死近十年,最终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相依为伴数十年的丈夫死在自己眼前。
这种悲痛,闻者默然。
朝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这抱着尸首失声痛哭的妇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她只能茫然而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脑袋上。
“觉得悲伤也没关系,我也不希望你以后长成一个心性凉薄的人。”燕来轻声告诉她,“但你同时要明白,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累及父母,甚至祸延满门,都是因果。”
朝沐抬起头,看向燕来的眼神中依旧有些茫然。
有些话,十六岁的朝沐还不能轻易就懂。
燕来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或者,像我告诉过你的一样,去当一个足够强的人,强到能把所有的不幸和艰难一肩扛下。”
燕来说完,身后从她背后的剑匣中抽出寻辰,抬手丢在了吕丽扬的面前。
男人居高临下,神色冷漠地看着妇人:“同年同月同日死,算是我留给你们夫妻恩爱的一点宽容。”
吕丽扬抬起头,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到这一刻,她自然已经明白,这个一直在凉亭中站在半牙卒子身边的男人究竟是谁。
她看着他,眼神阴狠恶毒,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能感受到她怨毒至极的诅咒。
然而燕来自始至终都很淡定。
十六年前,他在青杭城的千军万马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十三年前,他在青叶州一手屠灭六大家族,血火烧红夜天。
十二年前,他在沧澜前线,浴血厮杀,脚下积累的海族尸体,堆累如山。
燕来从来不会自诩什么良善之士,对于临死前的恶毒诅咒,早在许多年前,他就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
面对吕丽扬愤恨的目光,他只是淡淡地又说了一句:“你死不死?”
吕丽扬奋而起身,从地上拾起寻辰,怒喝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震声落下,雪亮的剑锋从脖颈上一掠而过,鲜血喷涌而出,洒在燕来的衣服上。
一代剑虎,济云州大名鼎鼎的布武散修,就这么脑袋一歪,睁着眼睛,倒在了丈夫的尸体上。
说安息或许不够恰当,但就如他们那个生不如死的儿子一样,这对老夫妻艰难的后半生,终于还是结束了。
男人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轻轻探出手,落在地上的寻辰便又飞回了他的手上。
提起自己破旧的老衣服,随意地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燕来转过身,又把寻辰插回了朝沐的剑匣里。
所有人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厅外的祁昭雪有些不忍地低下头,心中对于“二宁”的认识,又被迫深入了几分。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燕王故旧”不会简单,但看着他如此淡漠而冷静地做完这一切,祁昭雪还是不免给他打上了一个凉薄的刻印。
不过,若真是燕王阁下的话……
祁昭雪的脑海里又回想起了那一天在白莲府的大殿上,那个少年挺剑喝问,盛气凌人的模样。
是了,他可不是那种,别人找上门来,还会手下留情的人。
眼中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一厅堂的人,燕来自顾自地坐到首座上,偏过头看向朝沐,同时把腰畔的酒葫芦丢给她:“去给先生热个酒。”
朝沐下意识接过酒葫,才终于像是回魂了似的,匆匆“哦”了一声,就往后厨跑去。
只不过路过张赤和吕丽扬的尸首时,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在燕来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