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夫子的反应，可看见圣人好像无动于衷，他又翻了个白眼，好像是觉得有些无趣。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位一身白衣的清冷女子，在门前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脱下了自己的靴子，才敢进来。

这一男一女的不速之客，自然就是燕来和奢飞雪。

相比于奢巡察的紧张和拘束，燕来就要随意多了，他穿着鞋，在小屋里四处兜转着，看看这个，翻翻那个，甚至还掀开了之前陈默承放书简的竹筐，拿出了其中的一卷，细细读了读。

巧的是，正好是贺红章的那一册。

“子曰放屁……嘶。”燕来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这师徒俩可真狠啊，一个敢说一个敢写，真不怕那贺大人躺在棺材里突然一个屁把尸体从坟中崩出来？”

奢飞雪就站在燕来旁边，饶是她这样不懂气氛不看脸色的女人，此刻也不由得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就算你是燕王，但眼前这位可是夫子，是儒家的圣人，你就不能收收你那不要命的性格吗？！

奢飞雪紧张的不行，夫子却好像根本不在意。

作为儒家的圣人，夫子的形象和很多人想象中的都有些不同，他虽然是端坐在软榻上，却依旧能看出他高大雄壮的身形。

或许是因为年纪，也或者是因为沉迷酒乐，烦情身材瘦小，是个小糟老头。

而玄聋，则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属于在外貌上没什么特色的那种。

可熊霸，这位夫子还真是没有辜负他的名字，虽然还坐在软榻上，不过奢飞雪粗粗估算了一下，夫子的个头少说要有两米二开外。

对常人来说，算是“巨人”了。

燕来的话明显不够尊敬，不过好在话语中倒并没有辱蔑夫子的意思，圣人“威仪”也就不算被冒犯——燕来和这三个老东西都算是打过一些交道，多少明白，说话做事的边界在哪儿。

而至于当着夫子的面，他会不会生气？

那就更不可能了。

燕来大喇喇地坐在陈默承刚才批注的桌子上，朝着一旁的奢飞雪撇了撇嘴：“喏，这妮子非要我带她来找你。”

夫子那双好似闭着的眼睛，无声地望向奢飞雪。

奢飞雪还是紧张的。

流传于世的，关于圣人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

圣人的名讳不可直言，圣人的言语具有神力，圣人所思所感所触，皆能对现实产生影响。

哪怕对于只有一境之隔的“灵隐”来说，圣人的存在，依旧宛若神明，更遑论奢飞雪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让燕来带着自己过来了，女巡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心情，缓缓说道：“圣人在上，奢飞雪求问，当年那人既然未死，如今到底又身在何方？”

一直默不作声的夫子，忽然抬起了手。

就在奢飞雪以为圣人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夫子把手伸到了脑后，在她异常紧张的眼神中，抓了抓头。

燕来笑了：“圣人也招跳蚤吗？”

夫子笑了一下：“坐久了，被些小家伙当成了树，安了窝。”

奢飞雪站在旁边，看着圣人好像还和燕来吹上了，不禁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请圣人指教！”

熊霸侧眼扫了扫奢飞雪，然后缓缓叹了口气：“你因何要寻他？”

奢飞雪毫不犹豫：“他对我有恩，再造之恩！”

夫子那双刚刚才睁开一些的眼睛，又缓缓闭上了：“云观如画里，山晚望晴空。”

奢飞雪愣住了。

这怎么还念上诗了，夫子，咱不带这样的，你是不是知道我文化水平不高，故意的？

奢飞雪脸上露出一抹纠结：“还请夫子明示！”

夫子没有再说话，倒是燕来，他坐在桌上，微眯着眼睛，嘴里悄默声地嘀咕了一遍这句诗。

云观如画里，山晚望晴空……

摇了摇头，他心里已然叹息，只能看向奢飞雪，说道：“圣人愿意搭理你，已经是你几辈子的福气了，差不多得了。”

“夫子、夫子！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奢飞雪说着，就想要再往前，冲到夫子近前去。

燕来心喊一声“卧槽”，连忙伸手揪住了奢飞雪的衣领。

好家伙，不愧是铁头娃，圣人你都敢冲撞，不怕当场一道天雷给你劈死咯？！

捏着奢飞雪的下巴，燕来狠狠地瞪了她好几眼，才让这位巡察使大人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