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有多鄙夷,楚词更是呲着牙,满心后悔到底为什么要带他来不是山?
就连一旁本无表情的傅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莫名地生出了一种“要不还是去重天城吧”的想法……
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才给燕来拖开,楚词极少见地伸手在男人腰上掐了一下,瞪着眼睛看他:“给姐姐和陈师留点时间,他们师兄妹这么多年,分别之际,肯定有话要说的!”
燕来没所谓地耸耸肩,楚鱼和白米学宫那点事,他心里门清,换他是陈默承,少说要让楚鱼把那条作妖的舌头留下。
所谓“离家出走”,不过是楚鱼一家之言,换到白米学宫这一方来看,说楚鱼就是带着暗度陈仓的心思来的,也没什么问题。
如今东窗事发,重天城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结果恰好就在这当口上,楚词来接她离开了?
至少在燕来看,这真就是欺负这帮读书人老实。
当然,燕来心里也清楚,事涉国较,便没有对错之分,于大楚,她也算是牺牲小我、忠君为国了。
楚鱼当年是真的离家出走也好,还是别有用心也罢,到如今,总归是告一段落了。
远处云边微红,正是曦光破开地障的时候,学宫大门的木竹上滑落秋露,一旁的小溪也重又泛起了微微的莹光,陈默承那张原本笼在阴影里的脸,也终于清晰起来。
那年她初到学宫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晨,一身男装打扮,背着一个小巧的书箱,就在学宫门口,看到这个跛脚的男人静静地在扫地。
抬起头时,一样噙着笑容的脸,这么多年仿佛从未变过。
“这些年,谢谢师兄们照顾。”
那双像是凝墨成刀一样的眼睛,在此刻也由不得收入了鞘里。
无论在旁人面前,楚鱼表现的如何无谓,但这些年在学宫所受的恩情,给学宫带来的麻烦,此刻到底还是变成了累累的负疚感。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师兄,对学宫,我……”
“昨天,”
陈默承忽然打断了她,他脸上噙着温柔的笑,轻声说着,“跟红诃师兄说了代课的事,他问我小鱼儿是不是累了,还说这些年他这个做师兄的一直在偷懒,倒是把学生的事情交给了小师妹,心里一直挺不好意思的。”
楚鱼连忙摇头:“机关木术和天文地理,我都多受红诃师兄指点,刚来山上的时候,吃不惯北方的饮食,还是红诃师兄为我做了澹海州的家乡菜,我都记得。”
陈默承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楚鱼的脑袋,轻声说:“记得就好,有空,多回来看看。”
燕来站的稍远,听不清他们之间在说什么,只看见楚鱼抚整衣袖,合手躬身,朝着陈默承深鞠一礼,然后就势跪了下去,给陈默承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起身,再看见这个女人转过头,遥遥向着山上某处躬身,一样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楚词就站在燕来身旁,她看着自己的姐姐,轻声一叹:“我第一次看见她给人下跪。”
“天地君亲不如师。”燕来笑了一下,“倒是很有江湖人的风范。”
整理衣容,再不多言,任凭草叶上的晨露打湿衣袖,在迷朦的金红水汽里,楚鱼回首,朝着下山的路,步步行去。
楚词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了楚鱼的身后。
奢飞雪则在燕来身边停顿片刻,眼神催促地瞪着他,燕来笑了笑,朝着陈默承摆摆手,很快便也跟了上去。
傅翎最后离开,再次朝着陈默承深鞠一躬,才追着燕来等人的方向走过去。
一时间,众人皆散,晨雾稀微的秋日黎明,便顿时显得发凉起来。
陈默承就站在学宫门口,远远望着燕来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人影尽数消失,他也不曾离去。
身后逐渐传来了人声,起早晨读的学生们陆续起床,捧着昨日未读完的书卷来到学舍,远远看到门口站着个跛脚的男人,知道是陈师,纷纷都恭敬行礼之后,才踮着脚进了屋,生怕打扰到陈师观景。
陈默承在观景吗?
当然不,他在等人。
太阳从地线另一端缓缓升起,慵懒的光终于驱散了山间的雾霭,露水滴落混成湿黏的泥土,小虫们笨手笨脚地爬过,又留下一排细小的足迹。
直到这点湿滑的泥再又干了,日头渐午,陈默承还是站在学宫门口,并无离开的打算。
往来的学生们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过分瞩目,前些日那“酒客”一行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