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走的当天大任搬回了里屋,却依旧阴着脸对翠儿爱搭不理。翠儿因为嫂子的事也对大任心有怨气,俩人就这么一直冷战着。到了淑媛开支的日子,翠儿领回来之后没犹豫,从里头抽出五块钱,给家里寄去了。信封上写了哥哥的名字却加了个粗粗括弧:嫂子亲启!
信寄出后,翠儿心里才稍微松快一点,突然又想到大舅的钱又得从下个月开始扣,心里有一阵犯堵。她坐在淑媛床边把给嫂子钱的事跟淑媛念叨了。淑媛听了,呜呜地伸出大拇哥同意,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指指里间屋摇摇头。翠儿明白是让她不要往心里去,不要让大任知道。
淑媛的工资一般买了本儿上的粮食油啥的基本上就盆儿干碗儿净了。现在少了五块钱,粮食还不能买足额的。翠儿只好等着大任去领工资。但是两天过去了,大任还嘬着紫砂壶稳坐钓鱼船,没有去单位的意思。翠儿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句,大任别过脸去不理他。翠儿自己也没底气,不敢多言语。临睡前,翠儿把大铜盆摆弄得山响大任依旧不理会,由自黑着脸上了床给了翠儿一个后脑勺。
第二天早晨醒来,翠儿看着大任的后背咬着手指头愣了一会,忽然有了主意。
比往常提前了一点出去买了菜,翠儿特地绕了个弯去早点铺。远远地就闻见炸油饼的香味。她掀开门帘,探着头小心地迈步进去正看见大师傅扯起一片软塌塌的面拋进沸腾的油锅里。那面片挣扎扭曲着一边由浅黄变深黄一边迅疾膨胀起来。翠儿觉得有趣,直眼看了一会,又跟师傅扯了几句,挎着菜篮子赶紧回了家,按着师父说的法子活了面,加了“起子”,在炉子上蹲上饼铛,舍不得搁太多油,等油冒烟把面片铺进去,锅里居然爆出了和她在饭铺闻到的几乎一样的味道。
大任立时揉着眼睛从里屋晃荡出来含含混混地说:“我梦见吃油饼儿了……”随即又抽抽鼻子,嘴里“嗯?”了一声,冲着小厨棚过来了。翠儿忙撕了一小块油饼往他嘴里塞。大任扭头躲着:“什么玩意儿,看着像烂柿饼子!”
“你尝尝呀!”
大任接过来看了看,塞在嘴里嚼了嚼:“不灵,什么呀这是!没放明矾,压根儿就没起!”扭头又回了屋。没半分钟,又从屋里出来,从盘子里捡起剩下的那一大张“烂柿饼”吭哧咬了一大口。
这天,大任的脸色渐渐好转。晚上,翠儿又不失时机地把大铜盆端出来,大任起先还努力掩饰着顾盼流连的神情作矜持态,被翠儿一把扯住了裤腰带,褪下了裤子,大任才顺势下了个台阶。
借着大任心满意足的当口,翠儿又向他催要工资。大任倦懒地翻了个身,动了动手指头,表示知道了。翠儿说:“那你明天去领吧。”
大任抬抬手指头:“哎呀,过两天吧。”
翠儿说:“过几天小勇就满月了,咱们买五毛钱肉吃醋卤。另外,我想抱出去给他拍个照片儿,给我姨妈寄回去。”大任依旧抬手指,不一会呼噜响起来了。
姨妈也是不禁念叨。第二天,翠儿接到了她进城以后姨妈来的第二封信。姨妈不识字,一如既往是由表哥代笔。信里表达了不能来帮翠儿看孩子的歉疚。更主要的,是要钱,要五块钱。
翠儿觉得身上的血都拥上了脑袋。再从淑媛的工资里拿五块钱的话,这个月的粮食就不够吃了!可大任的工资还不见他去领,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她捏着信拧着眉头,脑子里一直在转着上哪儿去筹措姨妈要的五块钱。
中午,娟子又把小玉领来了。小玉家的保姆生病住院了,哥哥学农中午回不来,她一个人在家害怕,留了饭也不敢回去吃。
“你家有保姆?”翠儿一边惊讶地问一边招呼着小玉坐下,给她盛了饭之后,猛然间想起被赶走的弟弟和嫂子,心里不由得一沉。随口问小玉给保姆一个月多少钱,听到是30块钱的时候,翠儿几乎要跳起来。娟子说:“他爸是指挥,工资可高了。”
“指挥是大官吧?”
大任说:“切,乐团的指挥。”
整个下午翠儿都心绪不宁,拿起针线可就是坐不住,索性早早就开始准备晚饭。
傍晚时分,大任被肉丁茄子卤的香味吸引过来:“今儿什么日子口儿?嚯,做这么多,哪吃得了啊?”
翠儿忙活着给大伙挑了面,趁吸溜面条的声音山呼海啸地响起,不声不响地找出一个小锅盛了茄子卤和面条,端着向小玉家摸去。
到了小玉家院门口,发现传说中的高台阶果然名不虚传,门楼比一般的院子高很多也宽很多,还有一阵音乐若隐若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