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了朱家,翠儿虽然很累,却每天沉浸在温馨和喜悦中。
是呀,在这之前,这个城市对她来说就是罗家的院子还有街口的合作社。现在,她的世界一下子大了。
朱家请客的那天,胡姐的厨房乱成了一锅粥。翠儿进门的时候,胡姐除了冷峻,两只眼睛还急得像冒着火。然而,不到半个钟头,胡姐脸上的冰霜就渐渐融化了:交代给翠儿的事,不用再费第二粒吐沫星子,肯定会以超乎她想象的质量和速度完成。翠儿的手脚也仿佛装了连接她大脑的传感器,仅一个眼神儿,自己想要的物件儿就已经在最顺手的地方出现了;仅一个细微的动作,自己想处理的事儿被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不但如此,手边的工作面也随着收拾得利利索索。一个小时之后,胡姐眼睛里的火也慢慢平复了,厨房开始变得井井有条起来。打扫战场时,胡姐发现对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要求不用她费口舌,翠儿已经做在了前面,而且比她想象得还好。全都收拾利索了之后,胡姐环视四周,脸已经像四月的桃花了。翠儿恍惚间竟然觉得站在面前是姨妈。
家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是慈眉善目的。他们互相之间说话都用“您”和“请”,“对不起”和“谢谢”更是常挂在嘴边。从来没听过他们拌一句嘴,抬一句杠。即便是有了不同意见,他们也总是说:嗯,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如果要是那样的话,是不是会更好呢?他们对待胡姐和翠儿礼貌周全,每一次为他们服务了他们都会含笑着说“谢谢”“辛苦了”,平时见了也总是不停地道辛苦。
朱家人里面翠儿最喜欢的是小蕊。小蕊对她总是那么地温和、礼貌。知道她刚出月子,总是细心地问她水凉不凉;家里要有事儿就言语,千万别耽误了喂孩子。小蕊不知从哪儿听了一点翠儿的故事便时常陪着翠儿干着活聊着天儿。翠儿打那儿才知道,有个人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听自己讲自己的故事也是一件那么令人愉快的事!
翠儿最喜欢看小蕊他们两口子坐在书桌旁各自埋头看书的情景。虽然俩人平时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但那个时刻,俩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各自埋头看各自的书,却让翠儿觉得他俩心灵依然在无声地交流着,好像在看彼此给对方写的信。翠儿想:妈呀,这俩人没准儿晚上睡觉都做一个梦!有时,手头完了事了,可以下班了,她都喜欢躲在一边偷偷地再看她俩一会儿。除此之外,俩人在饭桌上彼此开她听不太懂的玩笑之后那种能够渗透到对方心里的笑,也令翠儿百看不厌。
后来小蕊悄悄告诉她:他从小就喜欢我,想方设法考我爸爸的学生,其实我们俩从小就好了!翠儿听了不禁万分羡慕:这就是听说过没体验过的恋爱吗?两个人因为甜得不能再甜、腻得不能再腻了才结婚是个什么滋味?女人跟自己喜欢的人躺在一起又是个什么滋味?这个问题在翠儿的脑子里转悠了很久之后忍不住悄悄地问了小蕊。小蕊听了,瞪着愕然的眼睛看着她:“你跟你爱人不好吗?”
翠儿的脑子不禁转到了大铜盆那儿,转转眼珠回答说:“他好像挺好,我没觉得有什么意思。”
小蕊脱口而出:“那就不对了!”随后附在她耳边说:“我跟你说吧,就四个字:飘飘欲仙!”
翠儿不完全懂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只大概推测出是形容比吃肉还要开心的那种感觉。翠儿一脸的愕然。在她的认知里,女人的作用生孩子,孩子的作用是给自己养老,而男人的作用就是在她肚子里种下孩子。至于是什么样的男人,那就听天由命了,就像是从地里刨白薯。当然,这个男人有权利开垦自己,就有义务替她开垦土地种下粮食,再把粮食交给她养像孩子一样加工成窝头和馒头。这个过程就是结婚,也是女人隐忍着让男人开心然后生孩子的过程。
可是,小蕊过的日子完全不是这样的:和喜欢的男人躺在一起居然比吃肉的感觉还要好!想到这,她不禁做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假如小蕊是自己,她会像自己那样听天由命,任由摆布吗?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翠儿就断然摇了摇头:绝不可能!
当天晚上,她拉出大铜盆,心想:应该也试着跟大任聊聊天。她仰在大任的身子底下转了转眼珠,不好意思直接聊小蕊,便拐了个弯说:“听小蕊说,她爸爸是历史专家。什么是‘历史’?”
大任“切”了一声:“历史我也懂。<三国演义><说岳>我全看过!……对了,还有<隋唐演义>!说了归齐就那么点儿事儿!”说完,按照程序办完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往边上一歪,没多会就打起了呼噜。
此后,翠儿陷入了一个怪圈:只要一进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