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申在侯七家和高台阶之间来回实地考察了几趟。两家一个在胡同路西，一个路东，距离三十多米，这一段胡同还有一个自然向北的小弯儿，站在各自的门洞里是看不见对方的院门的。侯七上厕所要经过高台阶再向南十来米。黑影要么一直在侯家里院门口等，要么就躲在高台阶从门缝里窥视才有可能做到在时间上和侯七联动。可侯七家院门对面是一堵墙，没有隐蔽的地方；长时间趴自家街门门缝盯侯七更不可能。那黑影靠什么手段掌握侯七进出的动态呢？小申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下班，小申走过了高台阶，刚到侯七家门口，忽然听到脑瓜顶儿上有猫叫。抬头找寻了一番，赫然发现高台阶绣楼边上的那棵大槐树上闪着两只玻璃球似的眸子。他猛然记起上次随段局长到高台阶曾经注意到爬上绣楼的假山，往右是金指挥家的大门，往左便可以伸手触及这棵老槐树粗大的枝杈。侯七家的院门虽然和高台阶院门相距三十米，但是金指挥家的绣楼在高台阶北头，隔着胡同和侯家距离也就十七八米。

小申站在原地仔细观察那棵树冠冒出高台阶院墙的老槐树，发现假设从假山攀上树，再爬到伸向侯七家那个枝杈上、也就是猫趴着的这个位置附近，那么侯七院里的情况应该一览无余。

小申随后两天不动声色地安排了一次对当事人的回访，去高台阶上了假山，按照他设想的那条线路攀上了树，并爬到了那个伸向侯家的枝杈，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从树上下来，看着同事好奇的目光。小申笑笑说：没事儿，就是想起小时候爬树的情景了。

从树上下来，他暗自看了一下表，用正常速度走下假山走到大门口，用不了四十秒。由此推断，假设黑影在树上看到侯七从屋里出来往院门走便迅速爬下，跑出来跟上他，时间是完全来得及的。

这个想法刚刚形成，他就自我怀疑了。自己三十二岁，上下一趟已经觉得吃力和胆寒了，更甭说那两个四五十岁的半大老太太了。所以，小玉妈和胡姐绝无可能。那么，朱家剩下的有能力爬树的恐怕只有小蕊的爱人秋了。可是秋是个一米八的大个子，和目击者描述的形象相去甚远。这么看来，高台阶根本就没有个子不高、熟悉那幅画又恨侯七还能轻松地爬上大槐树的人！外围调查出来的那个黑影似乎与侯七遇袭无关。

可那封匿名信又如何解释呢？除了朱家的人，谁又熟悉那幅画又了解侯七呢？

小申一时气馁，觉得自己关于凶手爬树窥视的推论太幼稚，暗自庆幸多亏没向段局长炫耀。

事儿搁置了几天之后，友利又找上门了，训斥小申工作不积极，能力差，侦察工作没有任何进展，辜负了群众的期望。随即亮出了侯七的伤残鉴定，属五级伤残，脑震荡后遗症相当严重。按照有关法律，对凶手即便不判处反革命报复罪，也至少应该判故意伤害罪，三年起步！

小申拿过鉴定瞄了一眼，知道这是侯家托人做的。因为脑震荡要经过一段治疗恢复期才可以做鉴定。小申问侯七脑震荡后遗症严重到什么程度？友利鼓着眼珠子说：“他打死也不承认被人打了！”

小申听了暗想，如果侯七咬紧了牙关装疯卖傻，那么，规范的伤残鉴定也可能会给出五级的判断。友利刚才说的量刑标准也不是信口开河，他是认真咨询过专业人士的。果真是如此，公安机关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想到这，小申不禁暗笑：侯七也是够难的。自己的核心机密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总想方设法息事宁人，恨不得刨个地洞藏起来。儿子不明就里，一味地要为老爹出头，把公安往老爹跟前推。友利来督办案子进度也一定是瞒着他爹的，侯七要是知道了，他一顿笤帚疙瘩是逃不掉的。

小申向侯督办表了态，又费了老大劲，才把不依不饶的友利引出了派出所。看着愤愤不平的友利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猛醒自己似乎被那幅画固定住了思路。这个攻击者也没准像这个刚刚走远的侯友利一样对那幅画一无所知。小申当即把自己给那个黑影开的条件做了修改，改为个不高、不一定熟悉那幅画、恨侯七还能轻松地爬上大槐树。这样的话，高台阶就有一个人符合条件了，那就是侯七口中的“疯婆子”，白玉英的儿子金锦樯！

小申居然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外表随了他爸爸的英俊男孩，因为会弹钢琴、拉手风琴在胡同里颇有点小名气。

小申调了户籍资料，显示金锦樯今年十三岁。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的个头大约就在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小申当即换了便装，趁中午放学时在胡同里闲逛，没多久对上号了。目测金锦樯大约